2016 年第二季度我国 80 多万男人离婚,就他把前妻装冰箱里了 真实寻凶手记:京城重案组的人性档案簿 查看详情 进度条 0:00 50:53 我干了 9 年警察。见过很多变态杀人狂。他们都是那种无法满足于现实,而沉迷于幻想的人。我从来不和他们深聊,怕被带偏了。 但我从来没见过哪个杀人狂像他一样,在留下两具尸体后,还在现场留下了满墙的红字,残酷中有点小幽默。他说,「第一个发现的人您受惊了,对不起。请在七十二小时以后报警,不然我会随时找上门来。谢谢合作。」 我特别想知道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初夏的天气乍暖微凉。 南城有一座高大的塔楼,建于上世纪 90 年代,墙身斑驳破败。里面容纳了上百户人家,大多是来讨生活的外地年轻人。他们神色匆匆,互不相识,每天唯一的接触就是在早晚高峰的电梯里互相推搡,辱骂。 变化发生在 16 年 5 月 6 日。这一天早 7 点的电梯依旧拥挤,只是有两个女人,永远不能像往常一样搭上电梯了。 3 个小时前,天色微亮。一个戴口罩的年轻男人蹑手蹑脚地从 2112 房间走出来。 他弓着腰,轻轻带上房门,像是怕吵醒房间里的人。脚步声触发了声控灯,纯白色的光芒照亮走廊,也照亮了这个不属于这里的男人。 男人暴露在灯光下,他二三十岁的样子,头发稀少,眼窝深陷,穿着同季节格格不入的褐色风衣,风衣下是一双光溜溜的小腿,脚上趿拉着一双不合脚的粉色女士拖鞋。 他不疾不徐地穿过走廊,时不时停下,在周边的防盗门上贴耳倾听。每当遇到摄像头,他就作出低头,搓脸的动作进行回避。 他的右手一直插在兜里,握着不锈钢厨刀的刀把。 两分钟后,他走到垃圾箱旁,扔下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两部拔掉卡的苹果手机和脏兮兮的破抹布。 他又从裤兜里掏出一联 19 片的蓝色避孕套。那是他昨天晚上在超市买的,还没用过。他拿着避孕套捏了捏,也扔进了垃圾箱。 小区大门口有四个高清摄像头,覆盖全部角度。男人在距离大门挺远时,就开始侧起脑袋,捂住已经戴上口罩的脸。 他躲过了其中三个。 男人没想到的是,有个摄像头穿过栅栏照着人行道,非常隐蔽。他刚出大门,走上人行道,抬头就被这个摄像头吓了一跳。 意识到自己的正脸已经暴露,他停下脚步,他目不转睛地盯住镜头,面罩下的脸微微隆起,看上去是一个尴尬的微笑。 这是我们刑警队目前掌握的,「5·16 特大杀人案」嫌疑人最后的影像。 加载中... 7 个小时前,这个男人在超市买了一把厨刀、一联避孕套和一包红塔山香烟,走进了塔楼的 2112 房间。 2112 房间是 85 平米的两室一厅,住着两个女护士。约男人过来的护士叫王兰心,21 岁,未婚,男朋友在河北老家。王兰心平时工作很忙,白班八小时,夜班九个小时,鲜有休息的时候。 她的卧室面积很小,只摆了一张床,白墙和被褥上,都是粉红色和蓝色的装饰。 对于这位来访的男生,王兰心显然并不是特别放心。她把身份证、钱包和价值不菲的浪琴手表都放在了床底下。 王兰心被发现时,就躺在这张床上,上身赤裸,下身穿着牛仔裤。她的脏器全部流到体外。床头摆放着一本电子挂历,上面写着她的人生格言:珍惜今天,因为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到来。 床边的地板上搁置着一件红白相间的睡衣上装,上面对应左胸的位置有刀口。 证据显示,王兰心并没有受到太多痛苦,她应该在几分钟之内就死去了。 住在旁边卧室的同事裴丽娟就没这么幸运了。 裴丽娟的相貌要比王兰心好看得多,她的脸小小的,鼻梁高挺,留着齐耳短发。当晚她和老乡在 ktv 唱歌,晚上 23 时到家。当时王兰心的房门紧锁,上面挂着一条白色袜子,意思是里面有访客。 裴丽娟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 23 时 52 分给朋友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条微信:「到家啦,放心吧。」 裴丽娟并不知道,隔壁的室友王兰心已经死了。 那个陌生的男人从王兰心的卧室里走出来,进入裴丽娟的卧室,将赤身裸体的她拉进厕所,从地面上的血迹来看,裴丽娟那个时候还活着。不知道男人使用了什么方法,只隔着一道薄薄墙壁的邻居,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就在厕所里,男人捅了裴丽娟 30 多刀,剖开她的肚子,最后把她标致的脸咬得模糊不清。 两具尸体陈列在屋里,男人没有急于离去。 他好像不太满意,又仔细地剖开两具尸体的肚子。他把沾满鲜血的黑红色运动鞋扔到窗外,在王兰心的房间换上了不合脚的女士拖鞋,然后又欣赏了一下两具尸体。 他注意到裴丽娟嘴唇上显眼的红色,到卧室里找到她的数支口红,在客厅的白墙上,他洋洋洒洒写下几百字: 「……生存还是死亡?其实生存和死亡殊途同归,我们都无法逃脱…… 每个人都有两张面孔,每个人都在地狱天堂之间游荡,现在卖淫女都成了护士了。她们失去了自我,只能当等待别人帮她们解脱。 我又何尝不是?白天和黑夜交替,不同的我反复更蝶(迭)。每个人都要以两张面孔面对最终的考验…… 世间除了百万年前的星光,还有什么是不变的? 张爽那个小丫头,也变了。 她摘下婚戒的时候,曾经告诉我,她终身不嫁。可现在不也要舍我而去,留我一人品尝孤独。」 他写的从容,尽兴,等到书写完毕,他的情绪似乎有所稳定,又来了一段小小的黑色幽默: 「第一个发现的人您受惊了,对不起。请在七十二小时以后报警,不然我会随时找上门来。谢谢合作。」 案发后的第三天早上,被害人的同事拿着备用钥匙打开了门。异味扑面而来,打眼一看,两具尸体的伤口是红的,地上的血是红的,墙上数百字的「诗句」,也是红的。 满眼都是红色。 当我们刑警队赶到现场时,所有人久久注视着墙上的「诗句」不能动弹。 我一直分不清散文和现代诗的区别。对于韵脚、格律和意象一窍不通。但墙上的字迹娟秀,格式工整,可以想象,写的时候那个人十分冷静。 内容介于疯狂和理性之间,大家都在猜测,这王八蛋是如何获取被害人的信任,又为什么要称呼两个身世清白的护士为妓女,不仅残忍杀害她们,甚至还要亵渎尸体? 初中毕业,一辈子没认真写过作文的老猫则跳出了文字的禁锢,他三句话概括了中心思想,打断了我们的想象: 「第一,这孙子不想活了;第二,这王八蛋也不想让别人活了;第三,那个叫张爽的孩子,是他前妻吧,估计要倒霉了。」 把「张爽」这个名字输入北京人口库,点击查询,总共有 3500 多个结果。即使挑选出 20 岁到 45 岁之间的,加上结婚的条件,还剩下 700 多个。再加上「前妻」这一条件,和区域的限制,最终只剩下两个。 一个早早加入澳大利亚户籍,无法联系。仅剩的一个张爽今年 29 岁,年初刚刚离婚,前夫叫马超。 我们联系上了张爽的父亲。他是个家境殷实的老农户,老实巴交的性格,接到公安局的电话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嗫嚅半天来了一句「警官大人您好」。 他说女儿在 5 月 16 日晚上,接到了马超的电话,说要商量复婚的事,随后就去了马超家。俩人离婚以后一直藕断丝连,老两口也没管。现在打电话打不通了。 我在电话里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让他们拿着钥匙到马超家门口等着,千万别开门。说完我立马上车,别着警棍和辣椒水,带着老猫直奔马超住址。 走上四楼,声控灯骤然亮起,两方人马互相都吓了一跳。 张爽的父母佝偻着腰站在铁门前,带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男孩是张爽妹妹的儿子,这两天由老两口照看。 他们特别紧张,以为家里进了贼。 我从老头手里抢过钥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老猫拿起警棍贴在墙边,后面几个警察全都屏住气,弓着腿站在台阶下。 屋里什么声音也没有,邻居家微微传出电视剧的声音。透过猫眼看,里面漆黑一片,不像有人。我用钥匙轻轻摩挲,瞬间加快速度插入锁眼,身后的人紧跟着将我推进了屋子。 打开灯,大家伙去厨房,一人抄起一把菜刀,又到卧室,书房,餐厅各找了一遍。 家里整齐得让人有点心慌。 我打开橱柜,里面有一卷用了一多半的白色垃圾袋。可厨房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是黑色的,马超用了那么多的垃圾袋做什么? 老太太说,客厅应该有一块地毯。 我和老猫低头观察,深色地板上确实有一块没有灰尘的地方,那里有淡淡的氨水味。 有个民警没绷住,问起马超和张爽夫妻关系的问题,老头子就是再迟钝也听出味道来了,他死死抓着我的胳膊,无声地盯着我。 我怕场面变得难看,就和老猫把他们老两口拉进了卧室,正当车轱辘话说个不停时,外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喊。 我和老猫走出卧室。客厅里,立式冰箱的门大开着,一罐可乐在地上滚动,发出响亮的声音,小男孩张大着嘴,正在和冰箱里的张爽对视。 那几天我们刑警队的氛围变得有点怪。所有人都在极力避免眼神接触。 老猫哥一天要抽三四包烟,时不时瘫在办公椅上,对着天花板阴沉地笑。 我每天上班前,会先到小超市买上一大瓶牛栏山,夜深人静独自回到寝室后,捏住鼻子一口闷下去。虽然依旧会做噩梦,但起码能睡着。 男孩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和冰箱里张爽疑惑的目光,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紧紧逼视着脱下警服的我,无处可躲。 尸检报告显示,张爽身体碎块有感染发炎的反应。这说明,她被分尸时,是活着的。 她的头颅四肢全部放置在冰箱里,但胸腹部被完整包裹在客厅那块藏蓝色的毛毯里,扔在卧室的床板下面。 而且,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 那天早上,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手机,就是不想起。老猫哥闯进宿舍,把我拎了起来,拿来一块冰凉的湿毛巾给我擦脸。 我又羞又臊,知道他在寒碜我。 他脸上又恢复了玩世不恭地笑容,告诉我:「你小丫挺的要是不使劲把嫌疑人逮住,你这个坎更过不去,得闹心一辈子。」 我骨碌一下爬起来,找老太太记笔录去了。 出事那天,张爽的父亲看到冰箱里的一切,人直接就半疯了。张爽的母亲虽然没看到冰箱,但看到了老头子的表情,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没站起来,径直上了轮椅。 倒是小男孩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就是脸上表情少了,话也变少了。人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一样。 老太太微微睁着眼,坐在床脚上,一遍遍地整理着床铺,我说话声小了,她连看都不看我。我只要稍微大点声,她立刻就像听到炮仗响一样浑身哆嗦。我硬起心肠,问下了笔录。 张爽的父母都是郊区的农民。张爽从小就不善言谈,内向老实。财经大学毕业后,到银行做出纳工作。她经朋友介绍,认识了比自己小两岁的马超。 马超那时候还在上大三,专业是计算机,是个才华横溢,长发飘扬的英俊青年,经常在报刊上发表散文和现代诗。 双方的家庭也是门当户对。唯一的美中不足,马超是个单亲孩子,和妈妈住在一起。2010 年,刚刚毕业的马超和张爽结了婚。 本来生活一帆风顺,但等到马超参加工作,一切都变了。马超为人贴心,同事们都很喜欢他,工作也不错,但马超嫌累,「拿着高科技锄头的农民,有什么出息?」。 马超平静地辞职,躲在家里开始创作诗歌和散文,言必称顾城、海子。 他也参加过几次同学聚会,每次都是盛装而去,败兴而回。 「妈了个逼的,都是一群秃顶的傻逼。张嘴闭嘴钱钱钱!挣了两个臭钱,还不够以后看病的!」 话虽如此,马超还是硬着头皮出去找工作,但 IT 行业更新太快,隔了五六年没有上班,他已经回不去了。 他干脆把自己关进书房,买来一张床垫放在地上,在天花板上用钉子钉着一块布条:「未来的诺贝尔奖得主」。 他的饮食起居全部交给张爽负责。 2016 年 3 月的一天,张爽下班后回到家,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忍不住发了点小脾气:「你在家待了一天了,不能买点菜吗?也不用你做饭。」 马超一反常态,嬉皮笑脸地说要带张爽出去吃点好的。结果他把张爽带到郊外的荒山里,狠狠揍了张爽一顿,又拿出铁锹逼迫张爽挖了一个大坑。 两个小时以后,张爽的父母接到电话赶来,张爽独自一人站在大坑边上,满身是土,哭成了泪人。就这样,张爽下定决心和马超离婚,从他家搬了出来。 张爽的爸爸找了好多相亲对象,可女儿一个也看不上,只说自己需要时间。老头子心里明白,她还惦记着马超。 刚离婚没多久,张爽才发现自己已经怀了孩子。张爽的父亲厚着老脸去找马超,问他到底想怎么样。可马超从来都是以礼相待,拒不表态。张爽又一趟趟地偷偷往马超家里跑。 眼见着自己家的篱笆围不牢,小羊一心往外跑,张爽的父母一气之下就不再管了。 2016 年 5 月 16 日的晚上,张爽又一次接到了马超的电话,说要好好谈一谈复婚的事。她草草穿上衣服就要走,一出门想起手机没拿,又跑回来拿,笑得满面春风。 张爽的父亲斜看了她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能不能穿漂亮一点!让那倒霉玩意看看,你离开他能活的不错!」张爽憨憨一笑,永远地离开了家门。 说到这里,老太太已经泣不成声。我的胳膊硬地像块石头,再也写不下一个字。老猫把笔录接了过去。 我还是不明白,这个王八蛋,为什么要把别人的女儿,自己的妻子,亲生骨肉的妈妈,那么坦然地当成玩具,切割成几块。 临走的时候,老太太拉扯了半天就是不让我们走。我被迫说了不少场面话,「一定尽快抓人,还你女儿一个公道」。 老太太枯干的脖子剧烈地抖动,用双手在床边一撑,跪到了地上,憋了半天的话终于说出了口: 「警官,求求你们。别抓他。直接枪毙吧,我们岁数太大了,等不了。」 我们对马超的家进行了搜查。 他的书房里有一个大大的泡面纸箱,箱子上放着一张纸,写着「绝版诗集 50 本」。箱子里是他自己裁切 A4 纸制作的手抄本,内容一致,写满了工整的小楷字。 「我用马眼看着这个绝望的世间。我用精子把虚伪和谎言戳穿。我用鲜血在雪地上写下痛苦的诗篇。太阳出来了,一切爱恨升上穹窿,化为青烟。」 他的书房与客厅之间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上面张贴着一张海子的画报,海子留着长长的头发和胡子,穿着泳裤站在岸边,露出瘦骨嶙峋的上半身,徒然微笑。 画报下面写着,「关心粮食和蔬菜。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整整五六年,马超没找过一份正经工作。向各大传媒期刊寄出的诗歌和散文,犹如石沉大海。家里人劝,马超从不屑回答,而是在书房外的墙上刻了一句话—— 「你们都变成有机物回归大自然了,汉谟拉比法典上的字还屹立不倒呢!」 这就是他的回答。讽刺的是,《汉谟拉比法典》是一部关于法律的书籍。 民警对他的台式电脑进行了勘验。那台电脑使用已久,键盘按键满是黄色的污垢,缝里塞满烟灰。 电脑桌下面最深处放着一个大玻璃罐子,里面是污浊浅黄色的液体,漂着几个烟头。味道令人作呕,成分让人不敢细想。 他是个地地道道的网虫。每天上网时间超过 10 个小时,从下午 3 点直至第二天凌晨。 他的电脑主机上有一份附近清真烧卖店的塑料外卖电话单,单子下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条隐蔽的网络路径,搜索关键词,点开链接,再点开某个链接,就能进入一个满是裸女和鲜血的论坛。 我们打开他的电脑,主机箱嗡嗡作响,低沉有力。 电子邮箱里满是他向文字掮客们发出的剧本和散文,大多无人回复。只有一个编辑好心回复了他,说他的作品缺乏基本的结构和冲突,不能夺人眼球。 他仅仅用两个小时就发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过去:一个失业的中年施虐狂,认识了一个中世纪吸血鬼受虐少女。少女是一个爱挑毛病的编辑,每次对他的文章指指点点,他就会愤怒地将少女虐杀,可对方还能再次重生。男人用火烧,用电击,用刀割,无数次和少女玩着死亡游戏。两个人始终深深相爱。 剧本的名字叫《无限复活》。编辑再也没有理会过他。 技术员一打开浏览器,发现里面全是「男科医院」的弹窗和咨询。 他最后几次搜索消息,内容是「得过腮腺炎一定会不孕不育吗?」、「小时候腮帮子疼,会不会是腮腺炎?」 搜索时间正好在张爽和他离婚之后没多久。 马超杀掉妻子之后的逃亡过程,延续了他一贯的拧巴风格。 他在 5 月 17 日早晨 4 点多,买了 3 张火车票,分别去往广州、丽江和沧州,随后全部取消。又买了一张飞往三亚的飞机票,再次取消。最后,他下楼,将手机关机,扔到小区绿化带里。 接着他上楼想要回家,结果没带钥匙,拧了半天门把手,还焦急地敲了两下房门,仿佛家里还有其他人。 这个敲门的动作看得我毛骨悚然。 他把风衣和裤兜里所有东西全掏出来,依旧没发现钥匙。又跑下楼去草丛里,弯着身子找了半天手机,似乎要给谁打电话,但没找到手机。 他坐在单元门的台阶上,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等到早晨 7 点钟,天色大亮,他拿着张爽的卡,取了 3 万多现金,穿着褐色的大风衣消失在人群中。 我们查看他所有的社交网络账号,因为他之前的网络活动十分频繁,尤其喜欢在网上和别人辩论,不用「理论」和「文采」把别人说到弃网而逃,决不罢休。 但在他消失以后,这些账号全部停用了。 局长来听汇报的时间越来越短,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最近一次汇报,刚刚开了个头,他就一言不发地转身出门。 留下我们一堆大小干部和民警坐在会议室里面面相觑,就像被母亲当着全班同学扇了一耳光,又疼又怒,又不能还手。 就在这个时候,队长接到了网侦部门的电话,说我们的案件被发上了某个论坛,要求我们尽快彻查信息源头,自查自纠,避免造成不良影响。 队长已经一脑门子官司,接到电话烦的不行,可没想到,这个论坛竟然帮我们找到了破案的关键钥匙。 自媒体时代,信息传播速度太快了。 我在屋里打开笔记本电脑,按照网安提供的网址登上网站。不知道是谁发的帖子,标题是「我们身边的开膛手杰克」。 文章矫揉造作,内容大多捕风捉影,毫无根据:在我们身边有一个变态杀手,杀掉了两个卖淫女,还在墙上留下了现代诗! 随即上传了现场诗篇的图片。图片模糊不清,大概只拍下了文字的下面三分之二的部分,一看就是偷拍的。 评论区里什么人都有。 有的怒斥变态,说这玩意儿不配称为诗,连屁都不如。还有莫名其妙的,说艺术家都这样,艺术高于生命。 网安本来是想看看谁泄露了现场图片,却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账号。这个账号隐藏了 ip 地址,但是换了四个昵称,发了四条评论,一条是女生对杀手表达爱慕,一条对赞同杀手的网友表达了支持;剩下两条,全部都是在为诗歌辩护。 我们找到了这个 ip 的位置,就在离马超家不远的商住两用房里。 半夜两点多,刑警队这帮憋了很久的老爷门儿,拿起警棍、喷雾罐和手铐,去楼上拿了车钥匙,红着眼睛,准备出发。 内勤大姐把笔记本电脑和报告往旁边一推,也要和我们一起去。 队长从上到下看了她一眼,问她为什么要跟着去抓人。她伸了个懒腰,说等抓到人的时候,她可以给我们拍一张工作照。 我倒觉得,她可能只是不想独自待在会议室,面对那些凶杀现场的照片。 这片商住两用房座落在城乡结合部。一层是商铺,二三层有的是小商户,有的是散户,里面的网线都是乱搭的,没法确定准确的地址。 我们通过派出所联系了网络维护公司,得等到早上 9 点多才能有人来。但我们谁也不敢回单位,就在楼下面各个出口等着,一根烟接一根烟抽。 内勤大姐是第一次出外勤,一开始兴奋劲很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坚持两个小时就回车上睡觉去了。 但没想到,她竟然成为第一个直面凶手的人。可能这就是打牌时常说的,「新人一般都手壮」。 早上 8 点多,大姐在车里醒了过来。她睁眼一看,发现我们都不在。当时我们的一部分去买了早餐,还有一部分跑去联系网络维护公司。 大姐本来想打个电话,又面子薄怕被我们笑话。 她拉开车门,在旁边的煎饼摊买了个煎饼,然后到公寓楼里转了一下。走到小区门口时,她眼前出现了一个男人——褐色的风衣,呆滞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马超刚买完烟,正沿着人行道往回走,大姐在公寓门口和他撞了个正着。 大姐犯了两个错误。 她发现马超后,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看,直到马超也注意到了她。 两个人对视以后,大姐扭头就往车上走。大姐心跳得像打鼓,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装作向旁边看了一眼,余光里,穿褐色风衣得男人就跟在她身后不到 5 米远的地方。 两人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在大道上,穿梭在去往地铁的上班族当中。 吃猫鼠追着猫在走。 大姐干脆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马超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那双呆滞的眼睛像有巨大的引力,仿佛要将她的心脏吸出来。最终给大姐勇气的,是路边的婴儿车,里面有个小孩儿正对着她笑。 大姐突然回过头:「你有事吗?跟着我干什么!」平时细声细语的大姐对靠近的马超喊了一嗓子,然后勇敢地瞪着大眼,看着马超的脸。 马超有点愣神。大姐这么一横,他倒是手足无措起来。 「我想问问你,你认识警察吗?」他说完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 他的手始终插在大衣兜里,兜的前部突出一个尖锐的形状。那是被他紧紧攥住的厨刀。 「你有病啊,我上哪认识警察去!」大姐又喊了一句,鼓起腮帮子。 「我没事,我就想找警察问个道。」马超又咕哝了一句,慢慢撤身走了,还不时回头看向大姐。 大姐怒视着马超,直到他走远,才拖着两条腿回到车上,汗出如浆,彻底瘫了。 她左手拿着车钥匙,右手掏出手机,给老公发了个短信:「你干嘛呢?」。她想了想,又给队长打了个电话,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们过来吧,我可能看见人了。」 放下手机,大姐发了半天呆,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哭了。 我和老猫坐在车里,一左一右安慰大姐,说凶手碰谁也不敢碰警察,刚才肯定就是想探探口风。老猫又讲了两个笑话,大姐这才不哭了。 等到大姐走了,所有人都把牙咬得嘎嘎直响。 特别是调取监控录像以后,我们发现,就在大姐回头大骂马超之前,这王八蛋跟在后面,猫下腰,弓着腿,随时准备发力往前冲。 队长像看着杀父仇人一样看着我们,又轻蔑又激动:「他妈的,今天中午之前要是不给丫干了,咱还能叫重案队的吗?刑警队是警察的刀尖,重案队是刑警队的刀尖,现在有人把刀尖对准我们了,你们能答应吗?」 然后他往我们每个人肩膀上大力拍了两下,生疼。整支队伍在最紧急的时刻被激活了。 查网线的小工快 10 点才过来,他还挺不耐烦,一直在那叨咕。我拉住他肩膀,一路拽到电箱旁边,让他赶紧给接线。 足足一个小时,他终于捋出线路,找到了 502 房间。 502 房间是个违法出租的公寓,不需要登记身份信息的那种,里面分出了三个小房间,彼此以木门隔开。 棘手的是,502 房间的房门是地地道道的防盗门。 踹门进不去,破门锤也不一定管用。找黑公寓老板拿钥匙可能会节外生枝。 队长直接汇报情况,找来特警攻坚队员帮忙。不到二十分钟,两个攻坚队员赶到了现场。 他们并没有电视剧里高大健美的身材和英俊的面容,看上去就是两个颧骨高高,面容黝黑,矮小结实的农村小伙子。 两人穿着特警的灰色制服,腰杆笔直,带着一块防爆盾牌和一条不知名的金属杆,神情很放松。 队长反复强调,第一道防盗门打开以后,在第二道木门被打开之前,会有一段时间。嫌疑人有充足的时间应对,很有可能会拔刀相向。 特警小伙子憨厚一笑,「他不是没枪吗?大哥,你放心。都不用你们上手,几下就完事。」 两名特警把那根金属杆固定在防盗门两侧,按了一下按钮,金属杆中间缓缓隆起一小块金属,逐渐向金属门中间顶过去。 坚硬的防盗门,像一块被揉搓的白纸一样逐渐变形,门锁锁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两名队员配合默契,其中一个看时机成熟,一脚把防盗门踢开。 第二道门就是普通的木门,队员举起斧子对锁芯猛砍两下,另一名队员举起盾牌就冲了进去。 屋里一片昏暗,我眼前一花,等到视线逐渐适应了环境,才看到马超被盾牌顶在墙角,他拿刀的右手兀自在空中挥舞,隔着盾牌无力地刺出,但沾不到特警的一点衣角。 我们冲上去夺走刀具,狠狠给了马超头部几下。就在情况彻底失控之前,队长跳过去压在他身上,我们才停住。别说这是刑讯逼供,我们还什么都没问呢。 马超带着背铐蹲在旁边,一个人在那生闷气,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他冷笑着问。 没有人回答他。 直到马超坐上了铁椅子,我才有机会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他虽然眼神呆滞,但绝对不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我曾见过那种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凶手,他们在实施暴力的过程中,没有任何愤怒或情感波动。在他们看来,这个世界是假的,人也不是真实的造物。 比如说,一个少年先后勒死了父亲和母亲,并将二人摆放在饭桌旁陪自己吃饭聊天。足足一个多月,直到尸体味道太大,才被邻居发现。 那个少年的眼睛是死的,大多数时候都是茫然若失的样子。 马超则不同。他仍然会有情绪上的波动,对外界的各种刺激会做出积极的反应,看起来很正常。 但马超的问题是,他实在是太正常了。这种正常,出现在这种时刻,显然就是一种不正常。 马超说话不卑不亢,慢条斯理,没有节奏变化。人跟他在一起时间长了,会不由自主地被他把节奏带过去,也会跟着放松。 女孩们在相亲时,一般会遇到两种男孩:一种男孩,虽然条件不错,但是特别容易紧张,说话语无伦次,情绪时好时坏。没多一会儿身上就出汗。 还有一种男孩,他们大气沉稳,坐在那就是一派轻易拿不住的范,偶尔还有点小幽默。 马超就是第二种男孩。 他被禁锢在铁椅上,还能和我们心平气和地聊天:「你们找到我废了挺大力气吧。真辛苦啊!」 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这句话有点别扭。后来老猫把我带出讯问室,和我研究询问提纲和攻心策略,我跟他聊到马超的这句话。 老猫扑哧一下笑出来了:「兄弟,小偷被警察抓到,告诉警察说你们太辛苦了。你说这是什么意思?这是骂警察傻!」 我们继续对马超进行讯问,他编了一大堆故事,说凶手另有其人。有时候他编到自己都觉得圆不下去了,还冲我笑出声来。 老猫偷偷给我写了张条子,说王八蛋现在还是不服气呢。我们必须找到他不服气的原因。 我和马超谈起了诗歌,决定刺激他一下,就拿出他的诗集,问他什么时候能拿诺贝尔文学奖,还大声朗读了其中的几首诗歌,老猫在一旁咧嘴大笑。 他很快意识到我是在调侃他。脸色逐渐阴沉。 马超突然打断我的话:「警官,那大姐是不是在那边看着咱们呢?」 说完他用手指尖点点旁边的单向玻璃。 我反应过来,马超说的是内勤大姐。我一时愣住,不知道他是真的猜到大姐的身份,还是事后诸葛亮。 他看到我的沉默,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麻烦你告诉那个大姐一声,让她有空过来谢谢我。是我让她活下来的。未来几十年,每次她照镜子的时候,都得对着镜子谢我不杀之恩。」 我盯着马超的脸,热血直冲上脑,眼前一片空白。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到了他面前,老猫在后面拉着我的胳膊,几个民警冲进来把我拖出去。走出门口时,马超还在那看着我笑。 队长训了我半天,我没吭声。他要换人配合老猫哥继续讯问,我坚定地说不。老猫也替我说话,说问人很忌讳临时换将。 老猫把自己的运动手环套在我手上,语重心长地告诫我:「现在是你问他,你是警察。你的心跳不能超过 130。就算你年轻,也绝对不能超过 140。什么时候你降到 100 以下,你再和我进去问人。」 我喝了两瓶矿泉水,想了好多高兴的事儿,心跳平稳,终于重回讯问室。 老猫接着刚才的话茬子往下聊。 他问马超:「既然知道那大姐是个警察,你为什么不拿刀扎她?你还是吹牛啊!」 马超说我看她那么大岁数,和我妈差不多大,就没忍心动手。 谁也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吹牛。 「那你之后也没跑啊?」我接着问。 他说自己就是一时心软,其实他已经买好了大客车的票,准备去珠海。假身份证和港澳通行证都准备好了。 我看了一眼手环,心跳 110。 老猫把内勤大姐吹得所向披靡,说大姐原来是练举重的,后来改行练自由搏击,轻轻松松横渡三峡,徒手干翻泰森,腿功不输刘翔。各种真实细节层出不穷,马超听得半信半疑,但也不再提这茬了。 马超借口说自己是精神病,认为会被取保候审,随后自己会逃脱法律制裁。这人估计是美国大片看太多了,以为不管犯了什么事,只要交保证金就能出去。 老猫顺着思路往下捋,「就算你能取保候审出去,然后再跑掉,跑到珠海去,换手机号,洗白了身份。但我可听说你是个出名的孝子啊。」 「你妈从小一个人带大了你,你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老人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觉得她还能活多长时间?她死之后被安葬,从出殡那天开始,我就让民警在她坟墓旁边等着。你来还是不来?」 马超无可奈何地笑了:「我服了。」 马超在 2016 年 3 月份和张爽离了婚。 随后,他凭借着「才华」和相貌,开始在网上广泛撒网。 5 月 2 日晚上,他在网上认识了王心兰,和王心兰相谈甚欢。 王心兰的头像,是一双长腿。她说自己很喜欢马超发在网上的诗,尤其是那一句:「墙后的草,不会再长大了,它只用指尖,碰了碰阳光。」 两个人聊了好几天,王心兰约马超到家里见面。马超突然感到说不出的厌恶。「鸡就是鸡,改不了本性。除了男女那点事,就是要钱。什么都不懂。」 他到超市买来一把厨刀和避孕套。 来到王心兰家中,她躺在床上慵懒地一笑,说明天还要上班,赶紧吧。 马超一遍遍地问王兰心,为什么喜欢他的诗歌,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 王心兰白眼一翻,「你有病吧。」 马超急了,说你一个小姐,有什么可牛的。 王心兰气呼呼地说自己有男朋友,让他滚蛋。 马超更生气了,说有男朋友,还挣这份钱,「你还说你不是鸡?你真他妈可怜!我帮你解脱吧。」 王心兰很快死在马超的刀下。 至于为什么要剖开王兰心的肚子,马超只是说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给个答案。 也许,他想到了张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正当马超动刀行凶时,王兰心的室友回来了。他又如法炮制。这个女孩胆子比王心兰还小,刚看见刀就瘫软了,连叫都没叫出声。 马超拽着女孩的头发一路拖进厕所,嘴里喃喃自语:「解脱吧。都解脱吧。」 我大声告诉他,那两个女孩不是妓女,而是有正常工作的护士。马超激动地脸色通红,拍着铁椅子,说两个女孩肯定是鸡,不然哪能把人叫到屋里?还和我细数他周边小区里的「站街女」和「楼凤」,嘴里吐沫横飞一刻不停,生怕我插话打断他。 我问起马超为什么杀了自己媳妇,他立刻闭口不谈,反问我:「现在还问这个有意义吗?反正人是我杀的。」 我只好顿了顿:「你是不是得过腮腺炎?」 他突然两只眼睛凸出来,整张脸都红了。 「女人出轨我能忍受,但是骗我我就不能忍。谁也不该骗人对不对?」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张爽和他离婚的时候,曾经说过再也不嫁别人。老丈人来到家里告诉马超,张爽已经怀上了马超的孩子。他不能让女儿一个人带孩子,如果马超不想复婚,他就给张爽安排相亲。 这样一来,马超的儿子就会变成别人的儿子。 马超孤独了太久了。他和现实世界唯一的纽带就是张爽。自从张爽走后,他变得更加偏执多疑,只相信自己。 他觉得这是个局。那个孩子一定不是他的,但他又不敢确定。他甚至回想起,自己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好像得过腮腺炎,而他在某个网站看到过,腮腺炎可能导致男性不育。 妒火和痛恨吞噬了他。 他恨张爽背弃了他们分手时的誓言。 他爱张爽。 直到法官落槌的那天,马超都说不出他杀害两个护士的理由。他始终坚信那两个女孩是妓女,还多次要求对这件事进行查证,虽然这对他的死刑没有任何帮助。 内勤大姐请我们全队吃饭喝酒,酒过三巡,大姐抢来老猫哥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呛得咳嗽了好几分钟。 她话里话外一直想问我们,当时马超是不是要对她动手。 她装作满不在乎,我却知道这个答案对她的重要性。 我和老猫互望一眼,开始忽悠:「根本没有,要说大姐你还是能演戏。那孙子一点都没看出来!」 大姐使劲掐了我和老猫的胳膊,笑了。 唯一有点不高兴的是老太太。孙子推着她的破轮椅,一老一少到刑警队来送锦旗的时候,她还是撇着嘴,不太高兴。 我知道她肯定是有事,就让内勤大姐用糖果把小孙子引开了。 老太太现在说话利索多了。 「警官。两个事。第一,什么时候枪毙他,我们能不能去看?」 我告诉她,一直到执行死刑之前,还会有很漫长的司法程序。而且,执行死刑不会让人去看。 她点点头,似乎早知道我会这么说。 「第二件事。警官,我娃出了那个事以后不哭不闹,还懂事了不少。我让他说那事,他就说记不住了。你说他是不是真记不住了?这孩子不能出啥毛病吧?」 我心中一凛。孩子那双清澈见底,令人生畏的眼睛正看着我。 我不是心理学专家,但我知道,孩子如果揪着一件事搁在心里不说,一定会出现问题。 我走过去,蹲下身子。他略微向后仰,躲开我的视线。 我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句话,「多关心粮食和蔬菜,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后记: 整整五六年,马超没干过一份正经事。他躲在家里自欺欺人,房门上贴着的「关心粮食和蔬菜。门朝大海,春暖花开。」成了一句讽刺。 他美其名曰文学是自己的理想,其实不过是找了个借口,逃避繁杂的现实,最后却莫名对他人施加伤害。 暴力、偏执,他的病,是封闭自我后的不良反应。文学既治不好他,也不是他的病因。 海子那首诗的第一句,其实说得很明白「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认真生活和面对现实并不抵触,更不至于要伤害他人。 诗人在动笔前,也一样会把马喂好,把柴劈完。 那些像马超一样,想用「诗和远方」逃避现实的人,可能既没读懂诗,最终也到不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