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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言情,古代大女主复仇爽文——古言狗儿


卖进张府之前,我叫狗儿。

主母为我改名云起,她捧着我的脸夸我「真是个好孩子」。

亲娘嫌弃的累赘,被她养成了自信从容的向阳花。

可她却被夫君背叛,死在了他与别人缠绵时。

我在灵堂哭昏了过去,所有人都以为我伤心过度。

只有我心里清楚,这是我为主母报仇的第一步。

1.

主母的棺材在灵堂停了一日,主君也哭了一日。

外人面前,他一遍遍诉说着他们当年的故事——

她不嫌弃他穷,陪他住破庙草屋卖绣品供他念书。

他不忘贤妻恩情,做官后许她荣华富贵,以正妻相待。

主君绝望地看向棺材,悲痛地喊着「映红,你如何舍得我」冲向棺材时,被宾客们拦住。

他的深情,无人不动容。

除了我。

我知道他偏爱面子,在人前演一出戏罢了。

若真心疼主母,就不会任由她缠绵病榻几个月,却夜夜在小妾屋里寻欢作乐。

他该死。

2.

宾客散尽,主君也哭够了。

他搂着三姨娘的水蛇腰往后院去,「你们好好守夜」。

灵堂里只留了几个妾室。

有人嘲讽三姨娘只会靠狐媚子手段勾引主君,有人挖苦眼红无奈之人,有人趁机炫耀自己生了府上唯一的儿子,还有人处处讲着出身力图压旁人一头。

她们所争的一切,终归只有一个目的——都想做续弦。

若能做正妻,谁愿意做这如同半个奴婢的妾室呢?

争着争着,便打了起来,灵堂里鸡飞狗跳。

我默默跪在棺材前烧着纸钱,心里想着「夫人你瞧,这个位置如此抢手,难怪他总觉得让你做了正妻就是对得起你了」。

姨娘们打得头破血流时,主君来了,怒斥了几句把人都赶了回去。

回头看了我一眼「不怪映红疼你一场,今夜你好好送送她」。

我在灵堂跪了一夜,心里空落落的。

但却哭不出来。

所有为夫人流的泪,都浸润在了她的病榻上。

3.

这一夜,我想明白了,总归我出不去这府邸。

那主母之位,我便也来争一争,为了我女儿的前程,为了故去的夫人。

于是一夜未曾合眼的我,在宾客们前来吊唁时,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起身,却因劳累当众摔倒在地。

赵妈妈忙来扶我,眼里忍着泪「姨娘一夜滴水未进」。

宾客们纷纷赞我有心。

主君很是满意。

后宅和睦,妾室安分,极能彰显他的威严。

于是他破天荒的头一次赏了我「去把库房那株千年人参拿来给六姨娘补补,这两日你好好歇息」。

宾客们又赞他宽厚。

我面上谢着他,心底忍不住冷笑。

既有这千年人参,当初为何不为主母补身子?

不在意她的死活罢了。

甚至恨不得她早日死了腾位置,好让自己高攀另娶。

但他做梦,我绝不会让他如愿。

「赵妈妈,盛碗米汤对付一口就行」回到院里我揉着膝盖吩咐道。

眼下有比休息更重要的事。

那便是盘算,如何断绝主君从府外续弦的心思,又该如何和府内几个姨娘争一场。

4.

这一日我没怎么休息,再见到主君时眼睛红肿,魂不守舍。

「怎得如此憔悴?」他难得地关心我。

我抬头看向主君,眼泪夺眶而出「夫人待我,恩重如山,如今她骤然去了奴只觉得心都空了」

「还望主君恩准,奴婢半年不伺候,每日去寺庙为夫人上香祈福。」

主君搭台唱了这一出夫妻恩爱的戏码。

自然不会拒绝我在台上也舞一场,好让他的戏台子更热乎些。

于是我每日穿着素服,雷打不动地去寺里为夫人抄经。

日子久了,京中人人都在传颂我知恩图报。

因着这美名,我在佛寺结识了御史大夫家的夫人,她赞我有心。

而我只是笑着说「这都是主君的心意,主君惦记着故人,日日以泪洗面,只盼夫人在那头能过得好一些。我们做妾室的,不过替主君略微分忧罢了」

没几日,御史大夫便在朝堂上讲了此事。

一则主君本就是他的门生。

二则,当今帝后恩爱,自潜邸到如今从未红过脸,皇帝本就看重夫妻和睦之道,御史也想迎合皇帝,趁机吹捧几句。

皇帝听着舒心,当即嘉赏了主君。

这是主君做官以来,头一次被皇帝看到,受宠若惊。

回府后召我前去「因着你对夫人的那份心,陛下亲口安抚了我」。

「你想要什么?」

我脱口而出「若府中能再修个佛堂,一则表明主君您奉行陛下所言,二则奴婢可日日为夫人诵经」。

主君正在兴头上,爽快地应了。

「奴婢还有事相求」

闻言,主君脸色微变。

当年刚入府我不懂事时,他也曾宠过我。可后来我总觉得对不起夫人,与他在一起时总装着笑,他说我和夫人一样执拗不懂变通,日子久了便也渐渐烦了我。

这些年,受宠的姨娘想要什么他都能给。

而我想要的,多一些便是奢侈。

「说吧,你还想要什么」

我跪在地上「穗穗也该启蒙了,奴婢想求主君为她寻个好先生,教她识字念书。主君如今正得圣心,往后定会高升,届时穗穗作为张府小姐免不了要参加些宴会,不至于露怯掉了咱们府里的身份。」

主君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随即笑道「说得对,我的女儿自然不能逊色于旁人。」说这话时,他眼里透着向往,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高升的情景。

府上有三个孩子,二姨娘的女儿盼盼,只学了些女工女训,她娘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并不准备教她念书。

五姨娘的儿子顺哥儿,备受宠爱,骄纵蛮横,虽每日去学堂但并不用心,至今都没学会写字。

我的女儿断不能如此。

所以我不在意主君他对我的女儿是否真心。

我只知道,若连我这个亲娘都对穗穗的前程不上心,那她就只能浑浑噩噩地淹没在内宅之中。

5.

佛堂修葺好时,刚过完年。

我让赵妈妈把这消息传出去,看客们又对主君的深情赞叹了一番。

但也暂时断了他府外续弦的路。

疼女儿的家族,看到主君对亡妻如此念念不忘,生怕女儿嫁过来受委屈。

便是不疼女儿的家族,如今见到主君修佛堂,便都明白这是在向皇帝表心意,连皇帝都称赞的伉俪情深,这个节骨眼上把女儿嫁过去,岂不是和皇帝唱反调?

媒婆们偃旗息鼓。

续弦的这条路,暂时从府外切断了。

如今我的对手只剩下府内几个姨娘,我要赶在主母被外人遗忘之前,从她们手里夺过这个位置。

6.

「二姨娘最近和五姨娘斗得厉害,今日抢了厨房的菜,明日夺了库房的镯子,这个给主君送羹汤,那个就做寝衣,每日都吵得主君头疼。」赵妈妈汇报着最近的动向。

她曾是夫人的陪嫁,夫人去世后便跟了我,如今府里很多老人都是她的眼线。

这府里如今除过我,共有四房妾室。

三姨娘是主君的知音,当年为了把她从青楼里赎出来,夫人被气得从此落下了病根。只是她能做姨娘,却因出身无法成为主母。

四姨娘是戏班子的角儿,性子孤傲,虽出身略比三姨娘强,但也是无缘主母之位的,干脆谁都不放在眼里,只要这府里有她一处院子过日子就成。

所以我的对手,只有二姨娘和五姨娘。

二姨娘是我们里头出身最好的,家里曾是豪门乡绅,家道中落后才嫁进了府里做妾,夫人病了这几年她代为管家,张扬嚣张。

五姨娘曾是府里的丫鬟,爬床生下儿子后成了妾室,如今最大的资本便是这个儿子,极为看重,夏日怕日头晒化了,冬日怕飘雪压坏了,小心呵护着长大,饭来张口地宠着,如今养得蛮横又无知。

「二姨娘想把盼姐儿嫁给伯爵府家那断了腿的儿子做童养媳定娃娃亲,说什么对方家世好双亲好,那郎君也品性好,断不会亏了盼姐儿。唉,可怜孩子了」赵妈妈抹着泪说道。

盼姐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无论何时见到我都会奶声奶气地问声姨娘好。

「她想用女儿为主君拉拢伯爵府的关系。」我有些诧异。

我也有女儿,若让我将女儿推进火坑只为换取自己的地位,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如若有一日我的女儿不得不站在火坑前,我只盼自己能挡在前头让她少吃些苦。

「赵妈妈,你说,连母亲都不配做的人,配做主母吗?」

「那自然是不配的。」

既然不配,那就该让她早点下台。

7.

府里闹出人命那天,我正在佛堂抄经。

赵妈妈慌慌张张跑来「姨娘,小李中毒死了」

我手里的笔掉了下去,在经文上砸出了一小滩墨渍。

这手,终究是不干净了。

而这经文,能超度亡人,但终究帮不了活人。

小李是负责给顺哥儿送吃食的小厮。

几日前我通过赵妈妈安排小李在遇到二姨娘的人时,往顺哥儿的吃食里下药,份量不重但够孩子折腾两日。

以此来挑拨二姨娘和五姨娘的关系。

可我没想到,这药会毒死小李。

「赵妈妈,往后我便把穗穗托付给你了,我自己造的孽我认罪。」

赵妈妈泣不成声。

但跟我相处这么多年,她也了解我的秉性,知道我拿定的主意就不会改。

我赶去二姨娘院里时,她裹着绒毯坐在暖炉旁,怒目瞪着五姨娘。

五姨娘则跪在地上,悲痛欲绝。

「主君,许多人都说了,小李子死之前曾和二姨娘屋里的丫鬟见过面,这府上除了她还有谁想要我儿的命?」

「还好我儿贪玩吃得晚,我又心善,留小李子吃口茶的功夫他就吐血而亡,吓得我儿连饭都不敢吃。郎中来验过,小李子手上沾的毒和顺哥儿饭菜里的一样。」

「主君,您要给我们母子做主啊!」

主君闭目坐在主位。

他最厌烦处置这些事情。

「可紫云方才为了自证清白跳湖,如今你又没证据,让我如何定她的罪?」

五姨娘说不出话。

我却明白了些什么。

她是丫鬟出身,常被人编排,后来母凭子贵作威作福,便最是瞧不上那些丫鬟小厮,看到他们似乎就会想起自己的过去。

她的院子里除了心腹,其他丫鬟都是动辄被打骂的命。

小李子日日送餐,都是在门外就走,怎的偏偏今日她善心大发要留他吃茶?

我正思索着,抬头对上了三姨娘的视线。

她似笑非笑,冲着我眨眨眼。

随后起身跪地吸气哭诉,一气呵成「奴婢可以证明,这毒是二姨娘下的」

8.

我收起眼底的惊讶,默默旁观。

「奴婢今日闲来无事在园子里赏景,就听到二姨娘的丫鬟吩咐小李子下毒,还说只要顺哥儿毒死了五妹妹便会失势,往后这后宅可就是二姨娘说了算,定然不会亏待了小李子」

「奴婢还瞧见她往小李子手里塞了个金镯子,主君可派人去小李子住处找。」

没多久,有人回禀,的确找到了那金镯子,曾是主君赏给二姨娘的。

二姨娘反应过来后,朝着三姨娘扑过来就打「你个贱蹄子也敢害我」

我瞧着主君又闭目揉眼,便知道他不会再深查下去了。

有人证,有物证,那一切的不合理都可以被忽视。

「念在你生养了盼姐儿的份上,送去庄子上养老吧」撂下这句话后,他起身扶起三姨娘「今晚去你那儿清静清静」

五姨娘大获全胜。

临走前睨了二姨娘一眼「连儿子都生不出,还想和我争」

我是最后离开的。

赵妈妈扶着我,走过失魂落魄的二姨娘时她突然一把拽住我「我知道,本来是你想害我,不过被那贱人捷足先登了」

「他爹的命是夫人救的,他肯定会为夫人卖命,夫人连赵妈妈都给你了,其他人也一定都给你了。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冷冷地看着她「若有朝一日你得知我也有争主母的机会时,你会对我下手吗」

二姨娘答不出来。

但这就是答案了。

9.

赵妈妈和我面对面沉默地坐着。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道「给小李子家里送了钱,够他弟妹好好生活」

夜渐渐深了,但我睡不着。

「让守门的人留个心,今晚可能有人来找我。」我索性起身披了件衣裳看书。

一个时辰后,门叩响了。

三姨娘蓝杉来了。

她也不寒暄,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我瞒下了你那一层,如何谢我」

我也不必问她为何知道我指使过小李子。

她的心思最是细腻,否则也不会每每在主君需要的时候恰好送去关怀。

「你想要什么谢礼?」我反问道。

「我要你答应我,若你能成为主母,护我余生周全便行。」

我虽心里明白,但还是象征性地问道「主君护不住你吗?你如此得宠」

她扯出一抹惨淡的笑「你知道吗?今日无论是二姨娘还是五姨娘,谁赢谁输都行,只要面上这事了结了就成。主君他不在意任何人」

「夫人躺在棺材里时,他躺在我床上,他连自己的发妻都不管不顾,又如何顾得了我一个从青楼出来的女人?他眼里只有自己的前程和脸面,这一点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我没有否认。

所以我敢指使小李下药去挑拨她们,即使我会留下痕迹,但这不重要。只要二姨娘和五姨娘借此闹起来了,狗咬狗总会有一方落下风,于我都是获利。

只要不闹出人命,主君断不会管的。

因为他从不在意这后宅中的任何人。

不过都是养在这儿取悦他的罢了,何必花心思了解那么多。

三姨娘又喝了杯茶,眼里渐渐有了泪「我知道,她们都瞧不上我,我也知道主君不是值得托付的男人,但他愿意为我赎身,我就该为他卖笑脸。讨好一个男人,总好过在那儿讨好千百个男人吧」。

我为她又倒了杯热茶「都是为了活着罢了,你别想太多」。

三姨娘眼里的泪滑落「所以云起,我信你,若你能成主母,我余生至少能安稳度过」。

「你是夫人教养大的,我信你」。」

这话说完,一旁的赵妈妈早已泣不成声。

她扑通一声跪在三姨娘跟前「早些年主君带姨娘回府时,老奴没少刁难姨娘,各为其主老奴只是为着自己主子打抱不平。但没想到在姨娘心里,竟是如此敬重着夫人」

三姨娘莞尔一笑,扶起赵妈妈「言语上的挖苦不痛不痒,我从不在意」。

随即她眼神一狠「可身体上的痛,我是绝不会忘的」

「所以你要报复二姨娘?」我问道。

三姨娘冷笑一声「要我说,去庄子里都是便宜她了,我想让她死」

「当初我信她,喝下了她送的堕胎药,后来才知道在她眼里我是最脏的女人,不配和她一样生下孩子。她毁了我的身子,这些年每每看到她我都恨不得挖出她的那颗心看看到底有多黑」

「我一直在等机会,直到我得知小李死了,这才让眼线偷了她的镯子。」

临走前,三姨娘回头看了我一眼「府里的蠢人看不明白,但我看得清楚,是你断了主君在外续弦的心思,但你却隐藏在众人身后,退身于佛堂之中。云起,我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三姐姐。」我喊住了三姨娘。

「若养个孩子在身边,日子会不会好过些?」

10.

二姨娘被送走后,五姨娘并不如预期那样受宠。

反倒是三姨娘被赏赐了不少,主君每晚都歇在她那儿。

他心里头都明白,不理五姨娘是嫌她闹事,专宠三姨娘是奖她结束了这场闹剧。

至于无辜的小李子死在谁手里,这不重要。

一个下人而已。

自那以后,我抄经书都是双份,一份写给夫人,一份写给小李子。

终有一日,我会让害死他的人付出代价。

我不再理会府内纷争,只是每日都带着穗穗去找盼姐儿玩。

二姨娘刚被送走的那两日,盼姐儿想起来时也曾哭着要找她,但很快便忘了。二姨娘管理内宅后,很少有时间陪盼姐儿,所以她对自己亲娘印象并不深,反而更依赖乳娘。

这些日子我陪着她玩,玩得高兴时她会和穗穗一起喊我娘。

我也从未制止过。

直到开春,主君从三姨娘院子里出来时看到盼姐儿和穗穗在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两个孩子都笑着喊我「娘,你快看」。

主君皱了皱眉,招呼我过去。

「这些日子都是你带着她?」

「姐儿还小,好玩的年纪,奴婢若不带她常出来玩只怕要哭着找娘。」

「只是奴婢如今养着穗穗,实在兼顾不了两个孩子。」我说着话看向盼姐儿,满眼心疼。

主君看在眼里,略略沉思后说道「后院里没孩子的女人倒是不少,只是老四性子孤傲,只怕养不好孩子。让盼姐儿以后跟着蓝杉吧」

我带着盼姐儿去找三姨娘,叩门时我蹲下身捏了捏她的脸「还记得等会儿要说什么吗」

盼姐儿点点头「记得」

门开了,三姨娘听到是我很快迎了出来,但还没来得及和我打招呼,就有个粉嫩的肉团子撞进了她怀里「娘,我来陪你了」

三姨娘蹲下身,缓慢地、僵硬地抱住盼姐儿,许久才落下泪来。

这些天我一直在教盼姐儿,这府里的姨娘都是你的娘,都会很爱很爱你。是以她才会对着三姨娘脱口而出一声脆生生的「娘」。

一句「娘」,彻底将三姨娘的心拿下。

她抱着盼姐儿,看向我,满眼感激「妹妹,多谢」

11.

得知三姨娘抚养盼姐儿后,五姨娘派人来传我。

按说我们身份一样,她并无资格传我,但我还是去了。

这些日子她在府里嚣张跋扈,几乎要以主母身份自居。

毕竟二姨娘走了,放眼全府她都没有对手。

我也乐于捧着她,像她这样胸无点墨的人,捧得越高才会摔得越惨。

于是我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大礼「五姐姐传我何事」

五姨娘看了眼谄媚小心的我,笑出了声「你倒是懂事,只可惜投奔错了人」。

「三姨娘她再受宠,也改不了她卑贱的出身,你以为帮她要了个孩子以后就能仰仗她?简直做梦」。」

我一副小心思被她看透的尴尬和慌张。

她这才起身将我扶起来「好妹妹,往后不如跟着我,你好好孝敬我,等我做了主母也能照顾你们母女」。

「那姐姐要我做什么?」我主动问道。

五姨娘很是满意「主君过几日要在府中设宴,秘请几个好友相聚,如今这情形不适宜去外头请戏班子,可若无丝竹声也有些乏味,不过好在咱们府上有个现成的不是?」

「妹妹你素来性子好,从前又是跟着先夫人的,谁都卖你三分面子,你若能说动她,我便记着你这份好」。」

她想让我去请四姨娘出山。

四姨娘绿竹曾是戏班里的名角,一把好嗓子唱得满京城的男人都心动,她又生得冰雪般冷艳,为她一掷千金的人挤得戏院里都站不下。

可她最后从了主君。

只因主君答应她,从此以后再不让她唱戏。

我答应替五姨娘去走一趟。

但我自知,四姨娘请不来的。

她和三姨娘交好,从三姨娘处我对她有几分了解。

她曾是小官家里备受宠爱的独女,后来家族遭遇变故她被变卖到了戏班子做杂工,可她偏偏有副好嗓子和好容颜,于是很快被班主挑出来学唱戏,而她也如班主期盼的那样自登台就名动京城。

这种名声,既让她在戏班里备受尊敬,也让她饱受折磨。

宫里得脸的大太监也喜欢她,不能娶她却偏偏又舍不得她。

于是每每去戏院总要她单独唱戏与他听。

边唱,边脱。

他喜欢看她羞赧的模样,喜欢看那个人人追捧的名角在权势跟前一无是处的窘况。

后来大太监倒台,她得以解脱,却再也没法开口唱戏。

一句词,一眼回眸,都记着她屈辱痛苦的过去。

于是她宣布封口不唱了,她要嫁人。

她不嫁平民,不嫁高官,不嫁家中夫人得势的,亦不嫁子女多的。

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让她唱戏。

主君满足这所有条件,他把绿竹娶回了家,做了第四房姨娘。

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让绿竹唱戏,可每每提起,绿竹都会以死相逼质问,才不了了之。

所以他说,绿竹孤傲,性子不好。

正因如此,五姨娘才想要说服绿竹,好以此讨得主君欢心。

12.

我离开五姨娘院子时,顺哥儿正骑在丫鬟脖子上扯她的发簪。

丫鬟被拽得生疼却不敢喊,龇牙咧嘴地陪着笑,一旁的妈妈小厮们也见怪不怪,反而起哄让顺哥儿更大力些。

五姨娘的院子里,上下都只信奉一条:顺哥儿高兴就成。

可我分明记得,这孩子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见人就露着两颗小虎牙,笑得可爱极了。

穗穗生下后,他总来找穗穗玩,安静地趴在一旁,时而小心地轻戳穗穗的小脸「这就是妹妹吗」,时而紧张地等着她睡醒,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时的顺哥儿很听话,他会知道我要养身体,在我院子里不能吵闹。

他会记得小妹妹娇嫩,整个下午守在一旁不让蚊虫靠近穗穗。

可后来,带着顺哥儿的乳娘被五姨娘以偷窃之名赶了出去,她开始亲自抚养顺哥儿,从不悉心教导顺哥儿有过错的地方,只一味地纵容他。

久而久之,将孩子养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不过还好孩子还小,还有改错的机会。

13.

我叩开四姨娘院门,她正在午睡。

院子里安静极了,小丫鬟们在树荫下玩游戏,两个大丫头坐在一旁绣帕子,粗使的婆子坐在摇椅上打盹儿,还有一只黄色的小狗也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趴在院子里的软榻上。

这一切安逸得和整个张府格格不入。

丫鬟们要去叫四姨娘被我拦住了「我也无事,等她醒了再说」

这是我第一次到她院子里。

平日里除了三姨娘,她不爱与人来往,深居简出,偶尔听到她的消息大多是她和主君又吵了起来,或是主君吃了闭门羹被赶来的三姨娘劝服。

我见她的次数一双手便能数得过来。

所以我从未想过,她那样一个冷清高傲的人,院子里会是如此生机勃勃的景象。

像是幼时庄子里光景还好时,我推开了邻居家的门,进去看到他们一大家子都悠然自得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那样,惬意安宁。

我突然想起来三姨娘说她「从不拘着下人,与他们倒像是一家子」。

「咱们在这府里争权夺利,唯有她是来过日子的。」

这一刻,坐在这院子里,看着小丫鬟们脸上都带着笑,我突然就明白了四姨娘当初嫁人时提的要求。

平民养不起她,她不愿过苦日子。

身居高位的人眼里,她如尘埃。

家中正室得势的,她会受尽磋磨。

唯有主君这样,官职不高却也富贵,家中夫人性子好,府上子嗣不多纷争少的家族,才能让她过上自己如愿的小日子。

关起门来,她自有一方天地。

虽小,却足以让她疗愈自我。

我等了半个多时辰后,四姨娘醒来,听到我来了,她穿着里衣就出来了。

「你可是我这儿的稀客,今日来为着什么事?」说话间拉我坐在一旁花架下的椅子上。

「有人托我来请你。」

四姨娘闻言冷哼一声「她还真是不死心,自己想去讨好主君偏要拿我做人情」

说完又看向我「所以你准备怎么劝我」

我摇摇头「不打算劝」

四姨娘略有些诧异。

「姐姐这儿静谧难得,我可不想毁了这桃源。我是来帮姐姐的。」

「怎么说」

我示意四姨娘和我去屋里。

「三姐姐如今在养盼姐儿的事情,姐姐可知晓?」

四姨娘笑道「自然知道,她自从养了孩子,一日两趟的向我炫耀,那盼姐儿从前在二姨娘院里时瞧着唯唯诺诺,这才几日便有说有笑,天真活泼,和她倒像是亲母女」

「所以啊,孩子养成什么样取决于娘亲,趁着孩子还小,坏毛病能改,长歪了也能掰直。」我笑着喝茶。

四姨娘怔怔看着我「你是说

「姐姐,若是我和她争这主母之位,你说谁能赢?」

四姨娘没回答我,但眼里涌动的情绪我看得明了。

她心动了。

我和她见面不多,每次见面都是在家宴上,她的眼睛几乎没离开过顺哥儿,带着喜爱和期盼。

可她也难有自己的孩子,毕竟主君屡屡登门都被拒之门外。

「姐姐,我帮你得到顺哥儿,你帮我得到主母之位,如何?」我问道。

「你要我怎么做?」四姨娘语气坚定。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地就答应。

后来我才知道,顺哥儿长得像极了她的弟弟,家里没落之前她最疼爱的小弟弟。

让主君把盼姐儿给三姨娘抚养,一则是要拉拢三姨娘,二则那时也是我给四姨娘的投名状。

我得让她看到我的确能办成事的能力。

才能获取到她手头的资源。

14.

隔了两日,等五姨娘催得不耐烦时我才去见了她。

赔着笑,小心翼翼的回禀「四姐姐实在性子拗,我那日去等了一个时辰她都不见我,后来终于见了听完我的来意砸了许多东西,叫人把我撵了出来」

五姨娘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本想以后关照你一番,你自己不争气」

我立刻跪在地上,满是讨好「四姐姐虽不愿意,但也架不住这两日我每日磨她,加之也明白如今这府里您才是最大,不敢不给您面子,所以她虽不愿自己登台,却说有她信任之人,从前戏班里的徒弟雪芳可以来唱戏,如今也是京中名角了。定不会走漏风声,还能让您这宴席办得体面。」

宴席将至,五姨娘本以为请不到戏班了,如今听到我的回话,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吧,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我这就回了主君去」说着她便要走,被我拦住了「姐姐不如等过几日宴席上,给主君个惊喜」

「眼下我带那雪芳来了,姐姐先见见她。」

五姨娘见过雪芳后,端看她仪态容貌便知晓是个台柱子,当即笑道「好好演,定不会亏了你。」

接下来几日,她整日忙于宴席筹办之事,再没过问过戏班。

而那日后,我不慎感染风寒病了,将戏班的事交给了五姨娘心腹,也再未过问。

直到宴席那日。

主君秘密宴请的宾客都到了,五姨娘以主母姿态自居,招待宾客就座后,笑盈盈到主君身旁「主君,今日还请到了如今的名角雪芳为各位助兴。」

主君自然高兴。

只是雪芳没等来,等来的竟是王府的小郡主。

郡主砸了门,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原来敢和本郡主抢人的,竟是先前死了夫人的京城第一痴情人啊」。

主君慌了神,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郡主睨了他一眼,笑道「皇上赞你情深,却不知你夫人去世不过半年,你便在府中搭起了戏台子,这是要庆贺什么?」

主君的视线如吃人的狼一般,在人群中盯准了五姨娘,他指着五姨娘怒斥道「这一切微臣都不知,今日是亡妻生辰,这才想邀亲朋好友为她庆贺。却不知这贱人背着微臣抢了郡主的人,微臣该死,一定好好处置这贱人!」

主君磕头如捣蒜。

五姨娘嘴里嚷着「是云起,是她……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主君一巴掌打断了「还不快给郡主认错!」

五姨娘磕头到破皮,郡主才消了火气。

郡主走后,五姨娘哭着向主君解释「这都是云起筹办的,奴婢不知晓那雪芳是郡主跟前的红人,更不知晓今日郡主定了她的戏」

只是她的解释苍白无力。

这府里发生的一切,主君只要愿意查,能查到大半。

那日四姨娘发疯砸了茶盏将我赶出去,我日日到她门前赔笑脸的事儿,全府都知道。

「你就是看云起性子软好说话,才把这刺头的活儿交给她,说到底是你没本事,如今害得我被郡主记恨,还想攀扯云起。」

「她每日吃斋念佛,为我博得多少名声,你呢?之前厨房下毒的事儿我不追究真把我当傻子?这些日子你在府里上蹿下跳,恐怕早已忘了自己身份」

主君怒极,全然不顾五姨娘此刻额前正流着血。

她让他在宾客面前丢了脸面,又让自己得罪了郡主,他恨不得现在就一脚踹她身上。

但宾客还在,他忍住了。

可偏巧这时,顺哥儿爬上了戏台,敲响了锣鼓,妈妈们慌忙去抱他,却被他踹倒在地「你们算什么东西?居然敢管我」

平日里顺哥儿就是这样,主君大多不在意。

可是今日,他沉着脸怒责顺哥儿「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给我下来」

大约是他第一次如此待顺哥儿,顺哥儿撇撇嘴,哭了出来,边哭边喊道「你就我这一个儿子,你居然敢骂我」

「等你老了,我就不管你了,那时候你要跪在地上求我!」

「这整个张府,以后都是我的,你只能指望我!」

顺哥儿的话,彻底激怒了主君。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话平日里都是谁教的。

主君转身一巴掌把五姨娘打得跪倒在地:「贱人!」」。。

「素日里就是这样养孩子的?我好好的儿子被你养成这样,你还有脸留在府里!」

「留着你,早晚要害得我父子成仇家破人亡」

五姨娘被堵着嘴打到皮开肉绽,送到了庄子上。

对外说是派了郎中和妈妈陪着,实则人人都知道,她的下场只有死。

二姨娘是真的去养老了,也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可五姨娘本就是丫鬟出身,没有家人给她申诉撑腰,得罪了主君,唯一的出路只有死。

不过是碍着顺哥儿,让她最后死得体面些罢了。

15.

我说过,害死了小李子的人,我不会放过。

是我让李妈妈安排,让府里的人看到五姨娘都毕恭毕敬,怎么服侍夫人就怎么伺候她。

把她捧到不属于她的位置。

又趁着五姨娘忙于家宴无暇照顾顺哥儿时,买通了照顾他的妈妈,教他说了那些话,最终刺痛主君,让他意识到五姨娘是上不得台面的。

这样的女人,教不好孩子,管不好内宅。

没用的,只会给主君脸上抹黑的人,无法留在府里。

五姨娘的死讯在三天后传回了府里,对于这个为自己生了儿子的女人,主君没流下一滴泪。

他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五姨娘,自然也不会去查加速她死亡的原因,是我让人给她下了药。

如今主君在意的,是终于向他示好的四姨娘。

五姨娘死了,四姨娘受到了惊吓,认为一切源于自己那日拒绝登台,得了心病。

她慌张的如受了惊的小鹿一般,撞进了主君怀里「主君,救我」

她是主君心甘情愿花钱娶回来供着的高岭之花,只需微微蹙眉,就能引得主君心疼。

可是府里最好的补药也治不好四姨娘的心惊。

最后我提议带四姨娘去佛寺,请主持为她开解心结。

主持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自五姨娘起,那便从此为她赎罪消解心中苦闷就好。

「娘子的病,养个孩子在身旁,日日为他祈福,为亡者祝祷,功过相抵自然会好。」

主君当即决定,把顺哥儿交给四姨娘养。

「你别想太多,只管好好养着孩子。他生来就只有你这一个娘。」

「从今往后,府里再不许提起那个贱人。」

五姨娘的存在,被抹灭得干干净净。

而四姨娘因为生得好看又温柔,她待顺哥儿有说不尽的温柔,很快孩子便跟她熟络了,一口一个娘亲地叫着。

至此,我在府里最大的两个对手,都离开了张府。

如今这内宅,三姨娘和四姨娘一心都在孩子身上,忙于和孩子们建立感情,主君只好来找我:「云起,你跟着映红这些年也该学会如何管家。」

「这府里,如今我只信你,内宅交给你我放心。」

他自然放心。

从夫人去世至今,他所获嘉赏皆与我有关。

我几番推辞后,接过了管家钥匙「定不辜负主君信任」。

16.

主君刚刚宽心些,就得知前些日子郡主大闹张府的事儿被传了出去。

他整日惶恐,唯恐圣上知晓。

「云起,你说我该怎么办?」他竟然吓到来找我商议。

我学着从前夫人的模样,柔声劝他「主君莫担心,身正不怕影子斜」。

「况且既然已经传开了,便如泄洪之水难以阻挡,不如换个思路,想想如何挽回声誉才是要紧」。」

主君冷静下来,看着我突然笑道「不愧是映红教出来的,你倒是有几分像她」。

提起夫人,他脸上突然满是愁云「若是她还在就好了」

「她饱读诗书才高八斗,总有许多好主意,我能从地方小官到如今的京官,离不开她的襄助。」

「她还在时,这府里也没有如今乌烟瘴气,她操持中馈从未让我烦心过,这些兴风作浪之人也都惧怕她,敬重她。」

他叹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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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名称:《古言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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