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来的第三年,我终于把清冷自持的首辅勾上了床。
抵死缠绵累软了腰,系统却爆发出鸡鸣般的尖叫:
「让你说服他,没让你睡服他!」
见我怒火冲天,系统又捋着毛好言相劝:
「错了不要紧,反正咱别急!」
不急你麻蛋!
再完不成任务,从重症监护室醒来。
我特么,就要被推出去火化了!
1
三年前,我因车祸穿越到胥国。
系统找到我,夸我机灵又聪明,勤劳又能干。
说完成任务,就能帮我回家,还有一亿奖金可拿。
「什么任务?」
「很简单!就一句话——改写胥国战败亡国的历史悲剧!」
愣了三秒。
我硬是没合上嘴巴。
「再说一遍我的身份!」
「当然是胥国万人之上的皇帝身边最得力的掌事女官一手提拔的膳食局厨妇身边最能干的助手啦……」
「说人话。」
「顾岁禾,一个最下等的烧火宫女。」
……
改变历史。
它怎么不直接让我去死。
眼见我打退堂鼓。
它急了,猛踢我的小脑干好言相劝:
「我是初级,身份权限就这么大!但你可以借力啊,可以从首辅大人裴渊入手啊!」
「那是权倾朝野的权臣,连皇帝都敬他三分;你只要接近他,说服他,就能完成任务啦……」
「睡服他?」
「对,说服他!」
穿越一年,昏迷一天。
为在重症监护室少花钱,我无所不用其极。
苦熬三年,才把清冷自持的首辅药倒上床。
可天杀的,谁能想到:
此「说」非彼睡,时间全浪费。
「总吐槽自己不晋升,你有过用心和努力?」
「布置任务说不清,活该等级你最低!」
我一顿输出,系统明显怕了。
吓得它毛也不捋了,整个统子都滋滋响。
可它没说改。
也没说不改。
只是一个劲「#&#@¥*&¥*&¥#」。
「#&#@¥*&¥*&¥#」到最后。
砰地一声——
我的系统。
它爆了???!!!
2
顶着冒烟的脑壳,我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系统爆了,我怎么完成任务回家?
虽说穿越一年,原世界昏迷一天。
可重症监护室,又不是白躺的!
再完不成任务,顺利醒来。
我特么,真要被推出去火化了。
一连数天,脑袋敲了又敲,系统不见反应。
为了完成任务,我只能一遍遍复盘它原来的话,独自走剧情。
「胥国原本国力强盛,结果老皇帝糊涂,临终前把皇位传给最小的六皇子容璟;那家伙阴翳古怪,亲政后更是倒行逆施,刚愎自用,又因贸然发动战争,生灵涂炭多年,最终不敌突厥、战败亡国。」
复盘又复盘。
生路还真被我找到了。
要说系统,也是笨。
居然让我攻略裴渊,一步步说服他,来改写亡国悲剧。
有这功夫,我直接爬上龙床,勾引老皇帝改遗诏,给胥国换个明君不就得了……
说干就干!
拿着最值钱的烧火棍,贿赂一圈,人人避之不及。
脸丢尽了,才换来「老皇帝喜欢跳舞」的消息。
绿腰舞,恰恰舞,水蛇步,广播操……
不得不说:
那些攻略裴渊、屡战屡败的招数,用在老皇帝身上还真奏效。
仅仅半年,我就凭借出色表现,成为老皇帝妙不可言、不可替代的存在。
夜深月圆的宫殿里,寂静无人的假山旁。
总适合做些不可描述的大事,说些气喘吁吁的软话。
「陛下慢点……」
呼哧哧……
「六皇子生母早逝,无人教导……若立为储君,黄花菜都得凉!」
「说得对……」
呼哧哧……
「等朕和你做完……决定封你为他娘!」
「陛下轻点……」
呼哧哧……
「六皇子年岁尚小,难以服众……若继承大业,怕朝臣反天罡。」
「说得好……」
呼哧哧……
「等朕和你做完……决定先给他清朝纲。」
好好好!
我说西门楼子,你说胯骨轴子!
见我头也不回离开。
气喘吁吁的老皇帝,大汗淋漓追上来:
「爱妃爱妃,朕还没做够……
「还有个跳跃运动……你没有教朕呢!」
跳什么跳!
教什么教!
一套广播体操下来,我累得呼呼直喘,还喜提了未来昏君的娘。
3
可「昏君他娘」的身份,我指定不敢要的。
毕竟历史记载:
辛苦抚养容璟长大的母妃,后来被他亲手做成人彘,求死不能。
同为穿越者的宫女怀桑,是个有主意的:
「现在的容璟只有七岁,还是个生性单纯、瘦弱可怜的小豆芽菜;你抚养他、救赎他、改造他不就行了……」
呵呵,女配就是心眼多!
别以为我不知道,整个剧情界都传遍了:
可怜阴翳反派,简直家门不幸!
为了避免麻烦,我整日躲在宫殿装病。
没想到,那小昏君是个难缠的。
每天早晨,提着亲手采摘的一篮枇杷,抱着小狸奴来给我请安。
因为没有我的允许,迟迟不敢进来,就站在殿门口,眼巴巴往里瞅。
「禾娘娘,禾娘娘,儿臣又梦魇了……」
喊累了,就抱着狸奴坐在门槛上,继续等。
从日出等到黄昏。
吃完了一篮子枇杷,才不情不愿离开:
「儿臣明日再来!」
于是,第二日:
「禾娘娘,禾娘娘,儿臣又梦魇了……」
一连数日,我被彻底吵翻了。
「梦魇找太医啊!本宫又不会治病!」
我随地捡了根棍子,叉腰冲出去。
试图用恶毒手段,吓退这个死缠烂打的小豆芽菜。
我风风火火往外冲。
怀桑亦步亦趋往外跟。
「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
「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
「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讲讲!使劲讲!」
「陛下老了,使不上劲了……」
???
「和我有什么关系!」
棍子停在半空。
小孩神色惶恐。
怀桑满脸同情。
「后宫嫔妃膝下无子,便要被殉葬!」
……
不是,怀桑!
这么重要的事,你能不能早讲!
4
我终于明白:
系统为何不让我攻略老皇帝了……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把容璟先接到身边。
毕竟,完成任务的前提是先保命。
看着不是吃枇杷、就是撸狸猫的小昏君。
我实在想不通:
老皇帝一生勤政,膝下六子,为何偏偏传位给十岁的容璟?
脑壳敲了又敲,系统无反应。
我只有绞尽脑汁,断绝小昏君继位的可能性。
「璟儿你要记住——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想当皇帝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一脸疑惑的小家伙,从我怀里探出头:
「母妃说得怎么和之前不一样?」
我一时语塞。
却听怀中小孩,又信誓旦旦地开口:
「不一样就不一样。母妃不喜欢的,璟儿便不要!」
嘿!这小昏君,怎么和我想得不一样。
小孩子总是好哄的。
一点糖,就是盛大的甜。
我为他裁新衣、做美食,为他挥扇驱蚊、唱童谣讲故事……
不到半年,总是梦魇不安的孩子,便视我为至亲,还精心为我准备生辰礼。
见我感动落泪,给小狸奴擦嘴巴的他,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因为……母妃也不一样啊!」
母慈子孝的场景,让怀桑也吃惊:「你怎么这么会哄孩子!」
会哄吗?
原世界的种种经历,扑面而来。
大概,我只是出于一个孩子渴望被爱的本能罢了……
璟儿很听话,依着我的教诲不争不抢、开始摆烂;时间久了,就连老皇帝也开始失望。
我长舒一口气。
只要再等三年,其他皇子继位,我的任务就算成功。
家人们!我毕竟是车祸。
再昏迷个六七天的,应该不过分吧!
可没想到:
一向嫌我脑子笨的后妃们,居然开始盛传「禾妃手段了得」。
我带偏璟儿,她们说是韬光养晦。
我无意争宠,她们说我以退为进。
「你们也不想想,一个烧火的低贱宫女,不到半年便得皇帝专宠,如今又和六皇子母慈子孝!若说她不争不抢,陛下和六皇子上赶着给,鬼他娘才信!」
她们细细琢磨。
越琢磨越觉得,我这人看似头脑简单,实则深不可测。
于是,不得不防,不得不除。
除到最后,蒹葭宫又起了大火。
火海冲天,亮如白昼,惊得全宫的人都来救火。
无路可去的我,只带着灰头土脸的璟儿闹到乾坤殿:
「璟儿都这么蠢了,那些人还不肯放过他!
「陛下若是不肯彻查,臣妾就带着璟儿去守皇陵,也好比在这吃得骨头渣不剩!」
璟儿也依着我的安排,一个劲嚎哭:
「她们要烧死禾娘娘,要烧死禾娘娘……」
果不其然。
帝王盛怒,大手一挥:
「去去去!这让娘俩,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
不是彻查,是守皇陵……
众人面面相觑。
我和璟儿得意洋洋。
目的达到啦!
后宫荣宠,事关前朝安稳。
老皇帝怎会为一个不值钱的儿子,自乱阵脚。
自始至终,我要的,就是带着璟儿出宫、远离纷争。
这也是我能完成任务、又能保这小昏君性命的最好方式了。
可看清要去的地方,我却彻底傻眼:
「陛下不是说……哪凉快哪呆着去……」
「是啊,娘娘!」
引路的内侍低眉顺眼,一脸死相:
「阖宫上下,不就数这冷宫最凉快吗!」
5
冷宫好,冷宫妙。
冷宫饿得咕咕叫。
看我绞尽脑汁,在冷宫开荒种菜。
一旁的璟儿紧攥拳头红了眼:
「母妃,你莫嫌日子苦;若儿臣有一日翻身,定让那些害我们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彼时的我正用细麻绳加固篱笆架。
狠话入耳。
晴空炸雷。
歪倒的篱笆砸了脚,疼得我猛一跳,又连忙捂住他的嘴,只求小祖宗少发点狠。
没办法!
做贼心虚,都是这德行。
谁让蒹葭宫的大火,是我亲手放的……
自从被迫抚养容璟。
我一直尝试唤醒系统,屡屡失败,到最后,不得不接受那个最坏的打算。
我的系统,彻底死翘翘了。
想要回家,只能靠自己走完剧情。
原想着带小昏君死遁,不料大火惊动阖宫,计划失败。
又想着带小家伙守皇陵,谁想到阴差阳错,被关进了冷宫……
也真是邪门了。
怎么我自己走剧情,越努力越白费?
事情关系重大,我只能找经验颇深的怀桑探讨。
掂量着手中碎银,小太监才缓缓开口:
「怀桑姑娘啊?她最近忙得很!」
「听闻您和六皇子被打入冷宫,便四处使银子、托人情……」
我大喜:「然后呢?」
他看我良久:
「然后成功跳槽,去了坤宁宫伺候皇后娘娘。」
……
冷宫的日子一晃而过,转眼便是三年。
虽缺衣少食,好在璟儿机灵。
这些年,总能想办法翻出去,偷点荤菜回来。
是以,这孩子也没耽误,像抽枝的柳条,肉眼可见长起来。
又一日用膳,他将不知从哪弄来的鸡腿放在我碗中:
「这个是母妃的,儿臣已经吃了一个了!」
看着故作饱嗝的小孩,我不禁眼红。
好孩子,不是母妃不敢争,是母妃不能争!
我信人之初、性本善。
可更怕皇权遮眼、命运弄人。
历史上的容璟十岁登基,七年荒唐享乐,七年倒行逆施,最落得尸首分离。
只有新的继承人产生,关于璟儿的悲剧命运才能改写。
而如今,他已经十岁了!
以至于这一年,我过得提心吊胆。
恨不得将正值好动年纪的小孩整日捆在身边。
就在我和璟儿为那只来之不易的鸡腿相互推让时,却见一众宫人浩浩荡荡而来。
为首之人,正是那年送我们来冷宫的内侍常德。
一个示意,一壶酒被端到面前。
熟悉的场景,经典的配方!
「公公这是想要本宫的命?」
见我冷笑,常德卑躬一拜。
「娘娘说笑了,这可是福酒!」
说着,他看向还在打饱嗝的璟儿,又是恭敬一拜。
一字一句,让我四肢发寒:
「今日奴才特奉圣旨,接六皇子回殿继承大统!」
「不行!」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像个护崽的鸡,一把将璟儿挡在身后。
「六皇子已经死了,早被三年前的那场大火烧死了;如今留在冷宫的,只有废妃和庶子。」
绝对不能如他们所愿。
要是璟儿继位,那我这三年不白折腾。
若说老皇帝疼孩子,他干嘛把我们关在冷宫?
若是不疼,如今发哪门子的疯!
我实在搞不懂了!
前来宣旨的常德,却急得跺脚:
「娘娘!莫要任性!
「冷宫废妃,本就死罪难逃,唯一生路,便是带六皇子走出冷宫!陛下时日无多,是要活埋殉葬,还是做尊贵无比的太后,您要考虑清楚!」
我气得想打人。
一个活埋而死,一个生做人彘……
你告诉我,怎么考虑清楚!!
进退两难。
气氛僵持。
偏偏脑子也不争气,滋滋啦啦地响。
刚要发作。
却见一团白光忽然乍现。
紧接着,是一声尖锐又熟悉的鸡鸣声:
「啊啊啊啊啊……
「我特么终于开机了!」
6
谁能想到!
我死去三年的系统,终于活了。
活在宿主生死抉择、进退两难之时。
这种绝处逢生的感觉,谁懂啊!
我涕泪涟涟,激动不已:
「你终于活了……」
「活了赶紧说话,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左等右等,沉默不言。
右等左等,毫无反应。
等到最后。
脑子的那团白光,倏地熄灭。
完犊子!
这是……又特么死机了??
好女不吃眼前亏,我只能认怂。
回到蒹葭宫,望着打扫卫生的背影,却气不打一处来:
「呦呦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弃暗投明、另寻新主,已经成为内廷二十四局女官的怀桑姑姑啊!」
抹布往水里一扔,眼前人两手叉腰:
「没良心的家伙,这三年来,是谁整日好吃好喝供着你娘俩?」
我愣住了:「那鸡腿是你送给璟儿的?」
「什么鸡腿?
她几乎尖叫:「那是一整只鸡好吧!」
我强压怒火转身。
打了一路嗝的璟儿,早就抱着狸奴跑没了影!
怪不得!这死孩子!
冷宫三年,我省吃俭用,瘦了一大圈。
这逆子的个头和那狸奴的膘,却蹭蹭往上窜!
……
我顾岁禾,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出冷宫可以,想传位给我儿子,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我都想好了,先乖顺回宫,再等皇帝驾崩,找机会篡改遗诏。
看我刚回蒹葭宫,就开始蹙眉思索,该立哪个皇子为帝。
怀桑欲言又止:
「娘娘,别纠结了!
「其他几个皇子,都被老皇帝杀完了!」
???
「怎么没人和我说!!」
她白我一眼:
「阎王点卯,还要和你个废妃打报告?」
来不及多想。
我匆匆赶到乾坤殿。
果然远远瞧见皇帝的榻前摆好了矮几,笔墨纸砚俱已备全。
刚迈进殿门,才发现地上跪着一个人。
一身紫袍,背脊提拔,如孤山雪松。
手中那道密封黄卷,更是分外显眼。
看清那人长相,我脸色骤变,恨不得原地消失。
刚要抬脚退出殿门。
却听一道淬了寒霜的声音,幽幽响起:
「原来,这就是陛下新晋封的禾妃娘娘?」
四目相对。
孤高冷寂如他。
正是离京三年、奉命而回的首辅裴渊。
7
上次任务失败,我决定攻略老皇帝,从根源修订历史。
向来克己复礼的裴渊,便突然告假离京,一走就是三年。
要去黄泉喝汤的老皇帝,还不忘吃个瓜:
「裴渊前几年离京,说要找什么心上人,朕念着铁树开花,只能成人之美了……」
「对了,那姑娘找到了吗?找到了就抓紧办,朕好有机会喝杯喜酒再走……」
「不是心上人!」
裴渊纠正。
我长舒一口气。
又见他神色晦暗,语气凝结成冰。
「是一个玩弄臣真心的负心人!」
氛围微妙。
怕裴渊难过,老皇帝改了话题:
「朕已立下旨意,由你裴渊辅国,禾妃垂帘听政、辅六皇子璟儿登基……
「朕今日托孤,望你二人赤诚相待……齐心协力,为江山绵延再创辉煌。」
我听得一愣一愣。
所以……
我的老男人,是把他的孩子和江山,托付给我的野男人?
「禾妃,知道朕当初为什么选你吗?」
「知道!我美貌出众,舞姿卓绝,摄人心魂!」
老皇帝紧盯我几秒。
嘴巴张张合合,才憋出一句话。
「你对自己的……了解,实在太少!」
许是没脸再问。
又过几日,大限将至的帝王,才将我传唤身边,旧事重提:
「不瞒你说……璟儿是朕最疼爱的孩子!」
「只是身为帝王,最护不住的,往往就是在意之人;朕的偏爱害死了璟儿生母,又怎忍心璟儿再遭横祸……我心中所盼,不是璟儿大有作为,而是他能平安长大,做个逍遥自在的亲王……思来想去,才决定为他找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母妃!」
空气凝固。
旁边的怀桑指了指脑子,冲我对口型:
「他说你蠢。」
滚犊子,用你翻译……
事到如今,我才明白:
跳操、恩宠……
我自以为的运筹帷幄,都是老皇帝的步步为营。
「既如此,陛下为何又赶尽杀绝,逼六皇子继承大统?」
冷宫三年。
一众宫妃和皇子们,或倒台、或砍头、或服毒、或被贬……
杀到最后,只剩一个六皇子容璟。
他气得直喘,双手捶榻:
「若非她们斩草除根,想用大火烧死璟儿,朕何必如此!」
「这是天惩,是天惩……」
五雷轰顶。
脑中一片空白。
我看向自己的那双手,几乎摇摇欲坠。
大火……
天惩……
要我怎么相信。
整整三年。
我竭尽全力想要避开的历史悲剧。
到最后,却是为改变历史而来的我亲手推进……
8
老皇帝死了。
死在了终于学会「跳跃运动」的那个傍晚。
六宫素白的国丧中,见我没掉一滴眼泪,十岁的璟儿一遍遍问我为何不哭。
彼时的我,正为亲手导致的历史剧情,频频走神,没好气回了句:
「若陛下能走在哀家前边,哀家定要好好哭一哭的!」
空气凝固。
四周俱静。
下意识回神。
一身明黄的少年帝王,早已紧攥拳头,眼眶通红。
我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要找补点什么。
却见死孩子捂脸痛哭。
说自己这辈子,终于找到比父皇强的地方了!
……
如今的我,似乎才明白——
那个幼时乖巧守礼的容璟,为何称帝后残暴不仁、倒行逆施……
缺爱的孩子啊,一生渴望被看见!便急切想做些事情,来证明自己优秀。
为了胥国的未来,我决定给这个小昏君好好上上课。
见我拿了一本厚厚的书摊开到他面前,容璟顿时受宠若惊。
「母后,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听什么睡前故事……」
嘴上虽然这么说。
但眼神却很诚实,撅着腚伸着脖往故事书上瞟。
我耐着性子翻出两页:
「陛下是想听憨蛋的故事,还是二傻的故事?」
他仰着脑袋,问我有什么区别。
「憨蛋当了皇帝,为了证明自己厉害,让将士们去打仗,国破家亡,被活活打死了。」
「二傻意外捡漏成皇帝,为了证明自己不傻,下令去打仗,最后也被活活打死了。」
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跟个小牛犊子似的。
「听懂了吗?」
他狠狠点头:
「没有。」
深吸一口氧气,我继续耐着性子教导:
「这两个故事告诉我们,帝王不能一言堂!只有让大臣们参与决策,才是天子与臣子共治天下,这是政治游戏的基本规则。如果违背,皇帝会成为史官笔下的昏君,承担千古骂名。」
「所以,陛下想做昏君吗?」
「不愿意!」
看他头摇得似拨浪鼓,我终于长松一口气。
很好!
不枉我苦口婆心地教导。
历史记载:十岁少帝登基没多久,突厥便举兵进犯。
少帝听信奸臣谗言,执意打仗。
战役虽然险胜,却拉开了胥国与突厥战乱不休的序幕,也成为国破家亡的导火索。
蒹葭宫大火,让我彻底明白:
身为局外人,我不能刻意改变历史。
唯有仔细教导少年成才,盼他戒骄戒躁,做个明君。
可问题来了:
等容璟成为明君,我得等到什么时候。
任务完成,怕是黄花菜也凉了。
毕竟,重症监护室的费用那么高。
又像往日敲脑子呼叫系统时,值守的掌事宫人突然踉跄跑来:
「太后娘娘,突厥起兵了……」
团扇落地,我猛地抬头。
黄历之上,恰是承德元年,九月初七。
与原定的历史时间分毫不差。
前往乾坤殿的路上,我特意问了许多遍:
「陛下还记得,答应哀家的那些话吗?」
「记得!」
抱着狸奴的少年昂头背起来:
「身为帝王,不能一言堂,不能提出自己的观点,要让大臣们做选择……」
不得不说,现在的璟儿还是听话的。
他说到做到。
任由大臣们吵闹不休,从天亮吵到天黑,始终不表态。
直到老御史脖子缠了白绫,要吊死这大殿,主和派才占了优势。
我长舒一口气。
在裴渊的点头示意下,端坐龙椅的少年帝王昂首起身。
他大手一挥,像模像样地宣布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决定:
「打——
「把他们给朕打回老家!」
9
我气疯了。
彻底气疯了!
拿着鸡毛掸子,追了那逆子一圈又一圈后。
又恨不得将这个闻讯赶来的清冷权臣剥皮抽筋。
「裴渊,你若因旧事处处唱反调,哀家不怨!可事关江山社稷,身为帝师和首辅,如此教唆少帝,这是祸乱朝纲!
「哀家再告诉你一遍,如今的胥国,不宜宣战。」
我强压发抖的痛意。
眼前人却声音冷然:
「不宜宣战?
「敢问太后娘娘,想要的和平是什么?是隐忍不发,相安无事?还是以举国之力,断蛮夷野心,为我胥国换来至少五年的休养生息!」
「新朝初立,外敌环伺,若我朝此时低头求和,那才真是助长狼子野心,江山不保,生灵涂炭!」
字字入耳。
句句在理。
我一时竟无法反驳。
他蹲下身子,为璟儿擦去满脸泪水:
「好了,要打仗了,陛下可不能哭了!」
我抱着最后的倔强:
「你可要想清楚,胜负难定!一旦开战,可没有回头路了。」
他瞥我一眼:
「没关系,若江山颠覆,还有太后娘娘背锅,一个奸臣,一个妖后,简直绝配。」
我气得哆嗦。
恰是这时。
脑中一团白光,突然闪现。
沉寂的系统,终于再次开机了。
它看起来有点虚弱。
「我……只能……说一句话……」
我连连点头:
「好好好!那你赶紧说!」
「裴渊执意开战,悲剧即将上演,我该怎……」
话还没问完。
「咔」一声。
又死机了。
好家伙!
你倒是说点有用的啊……
10
事到如今,我只能努力搜寻记忆。
「突厥屡次进犯,起初是缺衣少食;后来发现胥国空虚,才野心渐长……」
承德元年的这场仗。
突厥人是不想打的。
毕竟深秋苦寒,对争夺食物的他们来说,也是冒死一搏。
如此一来,倒不如开放互市,相安无事。
此言一出,果然得到了朝臣们的支持。
就连对我有意见的裴渊,也投来诧异的目光。
战事暂时解决,但绝不是长久之计。
突厥既然敢挑衅,就说明他们不再如以往忌惮胥国。
正苦思冥想,如何彻底改变历史,如何节省时间、赶紧回家时。
昏睡一年的系统,终于终于终于,再次醒来了!
「活爹,我知道你只能说一句话。但你先听我说——
「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防御突厥,也没有时间见证小皇帝成一代明君。
「所以你快说说,我该怎么完成任务,才能快点回家!」
经过这么多事。
我忽然发现:无论是怎么干预剧情,都是往既定方向发展,所有努力白费。
如今才想明白:
穿越之人,只能按照系统颁布的任务行事,才算成功。
昏睡一年的系统,还是虚弱无比。
好在它这次负责,艰难颁布着任务:
「改……税法……裴渊!」
「改……睡法……裴渊?」
怎么又睡裴渊!
我一头雾水,连连祈祷:
「你可别死机!这次一定得说清楚,我没时间了……」
这是我穿越来的第七年了。
也是我在现实生活中,昏睡的第七日了。
意识弥留时,我可是亲耳听家人们嚷嚷:
要是睡十天还不醒,就拔管了!!!
或许我的祈祷有了作用。
这一次的系统,没有立马死机。
它依旧艰难挣扎:「税!是……禁税……」
「睡?使……劲睡?」
听到我的重复。
系统猛地抬头。
紧接着,脑袋又一耷拉。
再次陷入死机状态。
上抬头,下低头……
我来回模仿着它的动作。
这是……点头确认了???
11
改个睡法,就能改写历史?
其中的关联,我怎么也想不通。
怕又弄巧成拙,呼叫系统没反应,不敢贸然行动。
倒是我身边的怀桑一本正经地分析:
「当然能了!」
「想要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征服一个男人的身。」
「只有这睡法改得好,才能让裴渊对你欲罢不能,甘愿守着别人的儿子和江山……」
「如此,你既能完成任务,又不用担心容璟无人教导和辅佐。」
「确定?」
「确定!我也是有攻略任务在身的!」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
「那你怎么还没完成?」
「要你问!!」
……
依着怀桑的进言,我开始彻夜补习。
一摞又一摞的小人书,看得我心惊肉跳、涩涩发抖。
这个世道,这么开放吗!
睡法入心,便绞尽脑汁召见裴渊进宫:
「爱卿辛苦,赐汤泉沐浴。」
「爱卿留步,赐汤泉沐浴。」
「爱卿放肆,罚汤泉沐浴。」
别问为什么非得在水里,问就是刺激。
直至第二十九次,我的挽留终于有了回应。
「孽障!你一天到晚,究竟有没有什么正事要做?」
「有啊!」
我摇晃着手中的酒壶,美目流转,媚态十足:
「睡你……」
话未说完。
一壶酒兜头而下。
顺着眉眼又滴答到下巴,将我浇得透心凉。
他凝视着我,终是喉结滚动:
「太后娘娘,可清醒点了吗?」
「清醒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
转眼又是一年。
眼看我穿越第八年头、躺在医院第八天了。
还有两天被拔管,性命堪忧。
我只能实话实说。
「大人可知,哀家并非本朝之人?」
「不知!」
「当年我睡了大人,实在情非得已。」
「不敢!」
事已至此,我索性全盘托出:
「其实我真名叫顾佑男,并非皇宫的烧火宫女,而是因车祸意外来到胥国,才改名『岁禾』冒充宫女。我来是为了改变胥国悲剧,重回原世界。」
「大人知道我为何会改名吗?」
「为何?」
「因为我的原名,不好听!」
……
深吸一口气,我继续道:
「历史记载:自六皇子容璟继位,因刚愎自用、昏聩无道,频繁与突厥开战,导致国力空虚,战败连连,最终国破而亡……而胥国的悲剧,也使游牧频繁入侵中原,以至于后世二百年,生灵涂炭。」
「我今日坦诚相告,为胥国百姓,更为后世中原;只盼大人能鼎力相助,帮我改变历史,止后世悲剧于今日!」
我义正言辞,面色悲怆。
说到最后,感觉快把自己说哭了。
眼前之人,才清冷开口:
「该如何改变?」
「睡你。」
「牛逼!」
12
睡不成裴渊。
我茶不思,饭不想。
饭不想,茶不思。
唯一的欣慰,是璟儿多年的梦魇之症终于消除了。
这孩子兴奋大睡三天,此后昼夜颠倒,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问他这些年到底梦到什么,他不肯说;反而翻着跟头给我排忧解难。
「母后想怎么睡野爹?」
「野爹?」
我惊得手中团扇落地。
死崽子却一脸坦然:
「对啊!母后的老男人,是儿臣的老爹;母后的野男人,当然是儿臣的野爹了……」
我被呛得满脸通红。
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逆子。
他却愈发来劲:
「怀桑姑姑都给儿臣说了!母后和裴渊定情在先,是父皇巧取豪夺;您为了儿臣困在深宫,裴渊大人顾忌礼节,不能逾矩;但为了保护儿臣,也让首辅大人尽全力守好这江山,母后只能霸王硬上弓……这叫知人善用。」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以后这话,千万别拿外面去说。」
他还要问,我敷衍道:
「首辅大人身子……不太行……」
璟儿石化,连话也说不清楚:
「哪里……不行?」
我瞥他一眼:「还能是哪?」
小皇帝不敢置信。
低头看看自己,又错愕抬头。
「不能吧!」
「你以为呢!」
我故作深沉,瞥一眼手中的绣花针。
又哼着小调,继续给那打盹的胖狸奴缝衣服。
丝毫没发现,璟儿看我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准确来说。
是看向了我身后。
我缓缓转过头。
不知何时,今夜值守政事阁的裴渊出现在这里。
他手持奏折,眼神氤氲着冷霜,凝结成冰。
「璟儿——」
我下意识回头。
这死崽子像是被鬼追。
顺着殿门往外狂奔,还不忘遣散宫人,「哐当」一下把门锁死。
徒留烛火摇曳中。
眼前人步步逼近,狭长眸中怒意翻涌。
「看来五年前,娘娘不太满意!」
我心如擂鼓,昔日的记忆扑面而来。
是昏暗的后殿,被失宠的后妃下药算计的清冷权臣。
是想完成任务,我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偷出来。
是废弃的荒殿,散乱一地的衣裙,泣泪涟涟的求饶,和一次次贪得无厌的索取。
单是一样就让人羞愤不已。
「本宫……本宫还没准备好……」
恐惧急切涌动。
让人下意识后退。
如今局面虽是我盼望许久的。
可我也清楚知道,清冷自持的眼前人就是一头饿狠了的狼。
「可臣准备好了……」
我被堵在角落,试图挣扎。
偏偏越挣扎,越有什么东西在瓦解、失控。
「裴渊,我是太后,是先帝妃嫔……」
他动作一顿。
几经挣扎,神色终复清明。
可不等我松口气。
不知何时掉落的腰间玉带,早已将我双手紧紧缠起。
微凉的唇自脖颈一路滑落。
冷然的声音里,带着一抹温淡的诱惑:
「娘娘,那就恕臣犯上了。」
……
再睁眼,已是天光大亮。
窗扉春风,将绿枝肆意涤荡。
可怜一宿春雨,不知落了多少娇嫩的海棠。
我轻叹一声。
看着沉沉睡去的身边人,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任务完成!
没想到我们的首辅大人,这么轻易被激怒。
若无璟儿昨夜配合,怕是还要浪费许多心思。
感谢老天,感谢任务。
回去敲敲木鱼。
让这朵高岭之花的九族原谅我。
顺便祈祷我天下第一好的系统早点醒,帮我回家。
心满意足闭上眼,刚要沉沉睡去。
脑海中却爆发出一声尖锐又熟悉的惨叫。
「啊啊啊——
「顾岁禾!你死定了!!」
13
五年了。
爆炸重启的第五年。
我那挣扎求生的统子,终于可以说完整的话了。
还没等我开口恭喜。
它踢着我的小脑干,张口一顿怒骂。
说我把任务当耳旁风,不听指挥瞎搞剧情。
说我拿着大女主剧本,不做谋士偏睡男人。
说我胡作非为一意孤行,回家计划彻底失败。
「你知不知道,一旦和这个时代的人发生关系,不仅会改变历史人物命运,就连你也要灰飞烟灭!
「按照历史记载,裴渊被后妃陷害,自裁谢罪;当年你行事荒唐,却误打误撞救了裴渊一命,我才用自爆的方式帮你消除案底;维修五年才成功,结果一特么开机,又见你衣不蔽体、丧尽天良……」
我僵在原地。
四肢冰凉。
「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都爆炸了,你还让我怎么说!」
「那你一开始怎么不说清楚!」
「一开始觉得你是个聪明又能干的,谁知道这个干法!」
……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原世界留给我的时间,只有两天了。
我只有顺利回去,才能从重症监护室醒来。
可即便系统愿意爆炸一次,时间也来不及了。
「还有什么补救办法吗?」
我弱弱恳求着。
系统看了我一眼。
滋滋啦啦,思索了大半天。
等到夜幕四合,心力交瘁。
它才终于说了一句话。
一句对剧情完全没用的话:
「这破班,我特么是一天不想上了!」
说完。
自动休眠。
这……
主打一个摆烂,不管呗!
14
多年努力,功亏一篑。
我性命堪忧,却被怀桑追着贺喜:
「那裴渊已于前日,亲返祖籍贵安,接致仕的祖父裴阁老入京,来皇家提亲……」
「提亲?」
「对啊!」
她兴奋点头:
「谁不知这裴渊生性清冷,不近女色;据说那裴阁老久盼嫡孙成家不成,目光早已寻到了南风馆;如今听闻嫡孙拿下当朝太后,当场喜极而泣,连说了一句好好好……」
「然后呢!」
「然后就原地晕倒了!」
我将软枕狠狠扔向她:
「不去完成任务,在这里嘚啵什么!」
怀桑神情古怪,深深看我一眼:
「你最好不要劝我完成任务……」
我哪有心思理会她。
思索许久,长叹一声。
「先颁布新法,废除苛税吧。」
这些年,我为完成任务,顺利回到原世界,做尽荒唐事……
结果嘞,性命不保,即将灰飞烟灭。
作为胥国首辅的裴渊,却实实在在夙兴夜寐、起草新法。
只因那年突厥挑衅,让他意识到,胥国若求强大,急需一场彻头彻尾的改革。
如今也只能完成任务,看看能不能保命。
又将近一年的修订,「改税法」的任务,终于进行了。
却因触及多方利益,引得顽固派不满。
众人大闹金銮殿不算完,又告到我这个太后面前。
可一晃都九年了。
我自己的麻烦还没解决,哪有功夫解决他们的。
偏偏老顽固们喋喋不休。
「太后娘娘,首辅大人当时答应了我们,只废苛捐杂税,不分世族私田!」
「可如今我们与他对峙,您猜他说什么?」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臣,学着裴渊的样子,负手而立、蹙眉冷哼:
「本官答应了吗?本官当时说的是知道了,知道了不算答应吧?」
老臣两手一摊,欲哭无泪:
「这不偷梁换柱,无赖行径吗……」
我被吵得头疼,想挥手让他们退下。
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四个字,彻底砸懵!
偷梁换柱……
对啊!!
我几乎颤抖起身。
一脸兴奋猛敲脑子,拼命召唤系统。
系统还未开机。
前来告状的大臣们却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叩头请罪。
「太后娘娘,别敲了,别敲了……我们不闹了!」
「折腾到现在,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不能再没了九族啊!」
……
我嫌他们吵,边敲边往内殿跑。
从天亮等到夜晚。
等到汤泉里的我都要睡着了!
我那翘班摆烂、玩得昼夜颠倒的统子终于醒了。
看到浑身湿漉漉的我,它急忙惊恐捂眼:
「顾岁禾,你怎么又泡澡!
「说了多少遍,我是公的,公的!」
这小直公,还挺害羞。
我清清嗓子,言简意赅:
「税法改革完毕,任务完成,我要回家!」
「回不去了!你行为违规,时空管理处已生成处罚记录。」
「哦?那你再给我念一遍记录!」
系统打个哈欠,不情不愿对着屏幕开口:
「承德五年秋,穿越女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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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名称:《穿越后变成了皇帝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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